温姿月醒了有一会儿,她等着闻聿檀的反应,没想到只得了这句话。
她睁开眼睛,把闻聿檀的胳膊推到一边,盯着他,“怪不得让我去读书,原来是觉得我不乖,想让我学着懂事?”
闻聿檀怀中的温度消失,他捻着手指,仿佛还能回味刚才手指落在她腰窝上时的柔软。
温姿月越想越生气,什么时候轮到闻聿檀管束她了。
她赤着脚下床,推开门,直接往自己的房间走。
她受够了,在京城一点都不好,她要回去。
闻聿檀顾不得披衣服,他道:“姿姿,你没穿鞋子,地上很凉。”
温姿月把他拿过来的绣鞋踢开。
“滚。”
闻聿檀把她抱在凳子上,他半跪着,帮她把鞋穿上。
温姿月走得很快,在路上闻聿檀好多次想和她说话,温姿月都充耳不闻。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翻箱倒柜,她的东西很多,很快堆满了箱子。
闻聿檀看着变乱的房间,他心跳凌乱,问道:“为什么收拾东西?”
温姿月撞开挡在她身前的闻聿檀,“我要回平城。”
“不想待在这里,这里每一个人都让我讨厌,尤其是你,闻聿檀。”
闻聿檀慌乱抱住她,“不学也没关系,不乖也没事,你怎么样都可以。”
他力气大,温姿月挣脱不开。
她牵住闻聿檀的手腕,闻聿檀顺着去牵她的手,“姿姿,谢谢你能原谅我。”
温姿月狠狠咬在闻聿檀手腕上,她口中蔓出血腥气,她几乎要咬掉闻聿檀一块肉。
闻聿檀没想到她这么狠,他依旧没松开她。
他只是让朱珩殊教她念书,说让她乖一点,她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温姿月松开牙齿,她吐掉口里的血腥气,道:“松开我,现在我们谈谈。”
他们在这凌乱的屋子里对峙。
温姿月道:“闻聿檀,其实你一直都是一个很恶心的人。”
恶心,他吗?
闻聿檀呆呆的看着她,她知道他母妃的卑贱,也知道他被唾弃的出身,可她毫不嫌弃的挖出了被皇帝厌恶的衣冠冢。
现在,她说他恶心。
闻聿檀的心中升起无尽的阴暗,为什么她突然这么说,是觉得他的血液肮脏了吗?
温姿月和他记忆中的人脸逐渐重合。
“这就是那小杂碎?果然和他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下贱的模样。”
“啊,不对,七皇子可是比他那个宫女娘高贵一些的。”
“你们瞧,他脚下踩的,便是他生母的衣冠冢。”
那时的梅妃怀胎七月,她娇俏的脸上满是讥笑,“皇上昨夜宿在本宫这里,半夜讲了梦话,说那不检点的宫女死了合该被人践踏。”
闻聿檀在雷雨夜进了梅妃的宫殿,梅妃面色恐惧,死前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肚子。
皇帝来的时候衣衫很是凌乱,他宿在别的妃子宫中,半夜被值夜太监唤醒时还有些厌倦,他看着梅妃的肚子,只说了句:“可惜了。”
闻聿檀跪在地上,“父皇,儿臣愿以死谢罪。”
他手中的匕首高高抬起,在侍卫的躲防和一声声护驾中,本该扎进皇帝心脏的匕首只刺穿了皇帝的肩膀。
人们只知道七皇子犯了圣怒,没人知道他背的是意图弑君的罪名。
闻聿檀的眼神极为平和,温柔道:“姿姿,别惹我生气。”
他让她别惹他生气。
温姿月突兀想发笑。
她真是不知道闻聿檀是怎么做到这般无耻的。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王府的主人,哪一处地方我都去得,为什么今日我又进不去书房?”
“你嫌我没礼数,让朱珩殊教我念那些没用的,我去找你,你竟然还提前躲了出去,我忍着脾气和你好好说话。”
“但你怎么做的,你让我乖一点,又让我别惹你生气。”
温姿月这下是真的笑出了声,纯粹被气得。
闻聿檀这阳奉阴违的本事真是让她作呕,自己做错了事,还若无其事让她别生气。
不管闻聿檀是被王府的权势捧得无法无天,还是他本性如此,温姿月都觉得厌烦。
闻聿檀心中的担子陡然一松,原来她并不是觉得他的出身恶心,别的事情他都可以解释。
“书房最近来往的人多,里面有些重要的信件,便新换了一批行事缜密的侍卫,新换的侍卫做事有些呆板,我会让管事好好教他们。”
“让朱先生来,也是因着他最近赋闲,我想着府里还缺先生便让你先试试他的水平。”
温姿月合上箱子,她问道:“你有这么多原因,你为什么不早些说,非要让我猜,让我难受?”
她严重怀疑,这些话都是闻聿檀现编出来蒙骗她的。
温姿月虽然有时候无脑,但她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
每日王府里往来的人穿着不同的官袍,她不认识,但每一件都是她在平城没见过的。
那些人都对闻聿檀毕恭毕敬。
温姿月如何不知道,她现在和闻聿檀的差别巨大。
她和闻聿檀,应该就像几年前的闻聿檀和顾怜青的身份差距,应该也会落得被弃的结局。
温姿月收拾东西的动作更果断,她早点离开还能给自己留点脸面,落得跟闻聿檀一样的下场多丢人。
怪她,当初只顾着看脸,又因为话本子看傻了脑子,真以为最是无情帝王家,以为被厌弃的皇子这辈子都没了翻身的可能。
温姿月费力的提起箱子,东西太多,她只能放下箱子,推着走。
闻聿檀被她问住了。
他的确没提前和她说,又自以为是这种行为是保护,便理所当然觉得她应该理解他的苦心。
木箱子在地上推拉,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闻聿檀拦住她,“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温姿月不听,她往外推箱子。
闻聿檀继续道:“姿姿,天色很晚了,现在也没了马车,我们先休息,好不好?”
温姿月才不信他的鬼话。
王府里养着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偏偏缺了马夫。
温姿月推开闻聿檀,道:“让开,好聚好散,懂吗?”
说这话时她下巴微扬,眼底隐隐流露出对闻聿檀纠缠的不耐,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
四分之一的冷笑,四分之一的讥讽,二分之一的唯吾独尊。
这也是她从话本子上学到的,那些主角面对破烂的婚姻关系,她们决绝离开的样子温姿月曾预演过无数遍。
她现在这么有逼格,都多亏了平时的积累,机会就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闻聿檀眸色中的寒意浓郁到散不开。
他看着温姿月,声音发沉,“好聚好散?”
他不同意。
温姿月点头,她对着闻聿檀颐指气使道:“傻站着做什么,给我把东西搬过来。”
闻聿檀觉得他可能也是疯了,真顺着温姿月的意思抬起了箱子。
他的心脏气得发疼,又为她的愚蠢感到可笑。
温姿月到了马棚里,里面的马夫全都有事没在王府。
等总算召回来两个马夫,他们去牵马,那些马都病恹恹的挨着墙站不直腿。
马夫用马鞭抽在马背上,马发出一声嘶鸣,这下连靠墙的力气都没了,直接倒在地上。
温姿月看着他们演。
她不说停,马夫的鞭子挨个抽了过去,愣是挑不出一匹能走的马。
闻聿檀道:“今日诸事不利,先回去休息吧。”
温姿月冷冷的看着他。
她终于意识到,来京城是个错误的决定,她的身份变得低微,闻聿檀轻易掌控她。
闻聿檀看着她的背影,指尖触碰着自己的五官,他知道温姿月对他的喜欢更多是为他的脸。
感情留不住她,他只好强行把她留下。
温姿月会生气, 会吵闹,但没关系,她的不满可以发泄在他身上,他会让她消气。
他们会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