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钺早上睁开眼,因为趴着睡了一夜,此刻没有舒服之感,反而更加疲乏。
他坐起身刚准备伸懒腰,就看到谢镶走到了床边。
“我帮你上药。”
“哥,你昨晚睡在我屋里?”谢钺有些吃惊地问道。
“不可?”谢钺拿起药瓶,侧眸看向他。
“不是啊,我看着你们一起走了,怎么又回来了?而且……”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啊?
他抬手揉了揉头,又看了一眼谢镶。
“昨晚的粥里放了些药,让你更好入眠。”谢镶直接说道。
他知道他弟弟只要开始怀疑,猜出真相只是时间问题,还不如主动承认。
谢钺抬手一把抱住谢镶:“所以哥哥知道我睡得沉,特地来护着我的对不对?”
谢镶无奈叹气:“趴下,我给你上药。”
谢钺刚趴到床上,又瞬间跳起:“我这伤口不用天天上药吧?”
谢镶了然说道:“不是昨晚那种,这个不疼。”
谢钺这次又趴下:“哥,我们今天要去看看吗?”
谢镶摇摇头:“我已经让人盯着几处能下山的地方了,他们如果转移我们自然会知道。
今日先入城,我要去会会许璀瑁。”
谢钺听到这话,连呼吸声都轻了很多,总觉得哥似乎在生气。
贺固川走到院中,看到房门已经打开,知道屋里的人肯定醒了,便走了进去:“醒了吗?”
“醒了,哥在帮我上药,你今天去哪啊?”谢钺喊道。
“随你们一起进城,鲁戒在城中,我正好吩咐他些事情。”贺固川直直地看着屏风。
“啊~~~哥~杀人了!”谢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贺固川立刻进去,抬手直接攻向谢镶。
谢钺趁机从床上跳起,躲到了贺固川的身后,将衣服穿好:“哥,你打我伤口干嘛?”
谢镶瞄了贺固川一眼,转身离开了。
“你们昨晚打架了?”谢钺敏锐地问道。
“没有。”贺固川知道昨晚的事情谢镶不会提,他自然也没必要说。
谢钺将外衣穿上,刚洗漱完,就看到谢镶又端着早膳走了进来。
“哥,这里是哪?”谢钺轻声问道。
“穆都尉的一处私宅,离泰宁县不远,等下你还是坐马车,今晚就留在城中过夜。”谢镶说道。
谢钺急匆匆吃了早膳,就拉着谢镶出了门。
一行人入城之后,先跟着贺固川找到了鲁戒。
鲁戒看到王爷刚准备行礼,就被走近了谢钺吓了一跳:“小侯爷?”
“干嘛和看到鬼一样?”谢钺撞了下谢镶:“这是我哥。”
鲁戒转头看了一眼贺固川,看到他微微点头,连忙说道:“世子爷。”
谢镶打量了一下他的行礼的姿势,转头看了还在东张西望的谢钺一眼,开口说道:“这里是客栈?不然我们都先安顿下来,你们主仆估计也要说说话。”
谢钺还在张望的动作瞬间没了,他觉得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哥哥有话和自己说道。
果然等到安顿好,谢镶拉着他的衣领就翻身上了屋顶。
谢镶随意躺下,谢钺背上有伤,只能抬手挡在眼前,看着下面街道的繁华。
“你是我教出来的,那个鲁戒一看就是军中之人,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谢镶直接说道。
谢钺当做没听见,继续看着下面的人潮。
“贾镇戎的事情,我听梁钱说过。”谢镶坐起了身:“为什么没有听我的话?”
谢钺不懂地回头看他:“何事?”
“他中毒昏迷,带进城,送去药铺丢下几两碎银,这件事便了了,为什么是带回家?为什么在听到他失忆之后,主动骗他留下?”谢镶直接问道。
谢钺眨了眨眼:“哥说过,应缘而为。”
“可我也说过,救人之行,救下了便已有了果。”谢镶步步紧逼:“为什么留下他?”
谢钺低头不语,回忆那天的场景,一场打斗,一个中毒倚树之人,他坐在自己身侧,缓缓闭上眼睛,气息慢慢变得微弱。
自己转头看去,微风,余晖,荒野,身侧的人闭着眼睛,高挺的鼻梁,沾着几滴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对方的。
自己没忍住,站起了身,只为了看的更清楚一些。
因为失血,面色有些苍白,因为中毒,唇色有些青乌,因为疼痛,眉头始终紧锁。
可就算如此……
“我觉得他长得挺好看的。”谢钺认真说道。
谢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忍了半天,才忍住抽剑的冲动。
因为他知道谢钺说的是真话。
当初爹为什么会带他去边关,就是因为他在京中弄了本美人册,为了这个那些大臣们没少去告他的状。
觉得他自幼纨绔,行事乖张,毫无法度,爹为了息事宁人,只能带着他暂时离京。
但,贺固川那长相也算不上美人吧?
他本还有一堆话要问,但此刻也没了必要:“回屋吧。”
两人回到屋中,就看到贺固川带着鲁戒已经等在屋内的。
“小侯爷,当初您交代的时候,我还有好好办的。”鲁戒笑着说道。
“怎么说?”谢钺立刻来了兴趣。
“你走之后,国舅爷还去过两次金镶楼,陵阳的府衙到没什么动静,但王孝全带人去过。
不过他并没有和国舅爷碰面,似乎只是凑巧在一处喝酒。”鲁戒说道。
“那他留宿州府吗?”谢钺问道。
“留宿,住在陵阳县衙。”鲁戒说道。
谢钺点点头,那很快王孝全逛金镶楼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就是为了晚上可以留宿县衙,商议要事。
“季桅还在郡守府吗?”谢钺问道。
“十日前,往曲州去了。”鲁戒说道。
谢钺皱紧眉头:“哥,你说这镇北王在北边这么多年,到底管了个啥?
县令不是他的人,郡守也不是他的人,干嘛还把他吹得那么厉害?”
谢镶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贺固川,淡淡说道:“那是因为你忘了,最重要的是什么。”
“什么?”谢钺不解。
“郡尉!北面四州,全部的兵权,除了皇上调拨的之外,全在镇北王手中,各处零零散散加起来,二十多万肯定是有的。”谢镶说道。
“多少?二十多?”谢钺眼珠一转:“这人不能留啊,他若是直接南下,京城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贺固川闭了下眼睛:“他为什么要南下?”
“当皇帝啊!”谢钺毫不犹豫。
谢镶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什么话都能说?”
谢钺被打的差点撞到桌子上,抬手揉着头:“哥,我要是傻,就是你打的。”
贺固川看了一眼谢镶,又看了一眼谢钺,轻声说道:“他背上还有伤。”
“所以我才打头。”谢镶说道。
“哥,我们现在去县衙吗?”谢钺问道。
谢镶点点头:“走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许璀瑁有人求见,立刻觉得不太对:“去和他说,本官病了,什么人都不见。”
“大人,其中一人说他是定远侯府世子。”衙差说道。
“定远侯府?世子?你确定说的是世子,而不是小侯爷?”许璀瑁连忙问道。
“确定。”衙差说道:“有六七个人呢。”
“让他们进来。”许璀瑁扶了扶头上的官帽,转身走到主位坐下。
谢镶领着众人走进内堂。
许璀瑁连忙起身:“听说是谢世子?”
“这是我弟弟,之前不知是否见过?”谢镶指着谢钺说道。
“哦,下官哪有那个福气,自然没有。”许璀瑁笑着说道,顺便看了一眼站在厅中的人,当他看到贺固川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
这张脸总觉得在哪见过。
“这次我们是奉皇命前往镇北王府。”谢镶这话一说,他们的出现就不是简单的拜访了。
许璀瑁立刻就弯下了腰:“不知道世子有没有什么吩咐?”
“吩咐?昨日我和弟弟在官道旁看到一处废弃的驿站,查看了一番。”谢镶看着他说道。
许璀瑁立刻说道:“那里是根据规制搬离的,但偶有路人还会进去过夜,前段时间突发火灾,估计是谁借宿的时候没有注意吧,等到县里发现,已经烧的差不多了。”
谢镶点点头:“一处驿站,与本世子何干。”
许璀瑁垂下眼眸,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弟弟在驿站边被贼人掳走,用刑,还是本世子去找穆都尉借兵,才得以解困。”谢镶半真半假的说着。
许璀瑁一听借兵,瞬间抬头:“是,是……”
他连说了两个是,便说不出后面的话了,因为他不敢说。
“世子……”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想要将对话的主动权拿回:“虽然世子是奉皇命而来,可调兵只怕有些逾规了吧?”
“就该让他们抓走谢钺,我孤身一人前去镇北王府,让王爷出兵,踏平那处才对?”谢镶反问道。
“当然……”许璀瑁正要否认,却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抬头看向了贺固川,但随即他就惊恐的低下了头。
“不过,你这泰宁怎么会有这么多外族之人?”
谢镶话锋一转,越过他走向主位坐下:“当初镇北王治理北方四州,皇上给了自治之权,若是本世子没记错。
当初对于外族入境之事,镇北王是专门下过文书的,出入的时间都极为严苛,用以控制外族在靖朝活动的范围。”
许璀瑁咽了下口水,心里祈祷着自己认错了人,硬着头皮说道:“这里的外族人本就多,当初王爷还未来的时候,便已经如此了。”
“本世子记得,没有离开靖朝的,当时都逐一登记在册,每年都需额外增加赋税……”
谢镶像是突然明白的点点头:“看来这些年泰宁赋税不少啊。”
许璀瑁此刻额间已经渗出了汗液,谢镶说的没错,他地方上也是如此执行的。
外族之人都知道下达的文书,自然也会按规制上缴,但他并没有上报那么多的外族人数,这中间的余量,自然也不会交出去。
贺固川垂下眼眸,虽然泰宁他没关注过,但这处赋税多少他心中还是有数的。
谢钺看着县令紧张的模样,走到他的身边,抬手拦住他的肩膀:“昨晚他们打了小爷二十六鞭,你说小爷应该怎么讨回来?”
许璀瑁听了这话,直接腿一软跪了下去,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刚才谢镶的话语,让他以为蒙赤铎已经落网,那他此刻自然也没了挣扎的必要。
谢镶看着他的模样,却有些犯难,他在此处没有官职自然不能处置地方官,此刻让人去郡守府请人一来一回也要好几天。
他抬眸看了一眼贺固川,看到他微微点头,便开始说道:“来人啊!”
门外的衙役走进屋,看着瘫软在地的县令,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都面面相觑。
“将他押入牢中,等本世子奏明圣上,再做定夺。”谢镶说道。
衙役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伸手将瘫软的许璀瑁扶起,拖了出去。
贺固川给了鲁戒一个眼神,他点点头就转身走了出去。
谢镶知道,这附近肯定有他能用的官员,便也不再说什么。
“哥,你诓他!”谢钺走到他的身边,一脸崇拜:“他以为我是被你救出的,你又借了兵,山上的人自然都落网了。”
谢镶看着他没好气地说道:“这些我都交给过你。”
谢钺皱眉想了下:“我用的也挺好。”
他说着走到贺固川的身边:“对不对?”
贺固川想着谢钺用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计策,无奈点头:“确实,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谢钺咧嘴一笑,很是得意。
“走吧!”谢镶说道。
“去抓山上的人?”谢钺问道。
“不抓,我们是去拜访镇北王的,不是帮他剿匪的,而且人家还不一定承我们的情。”谢镶说道。
贺固川没有说话,这件事确实由他在处理最好。
“既然没有什么了,那我先走一步,城中还有些事情要交代,我丢的货还要先想办法拿回来。”
谢钺一听不干了:“哥,他是我朋友,他丢了货,我们肯定要管的,而且山上的那些外族人一定有说法。
他们用弯刀,这多为勒朔贵族使用,不能轻易放过!”
谢镶看了一眼贺固川,他是故意提货物的,因为他知道谢钺的性子一定会帮忙,这个阴险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