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钺只觉得身上很痛很痛,这样的痛他从没感受过,他不想睁眼,也不想面对,但他总觉得心中还有未尽之事。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眼也不过就睁开了一道缝隙,他努力看着,床边的似乎是康匤?
他缓缓张嘴,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
康匤看到他睁眼连忙凑近,看到他的嘴唇微动似乎想说话,立刻出声说道:“王爷平安,已经醒了。”
平安,醒了……
谢钺头一歪眼睛再次闭上。
康匤察觉不好,连忙握住他的手腕,探着他的脉象。
贺固川刚换了热水进屋,就看到康匤正在号脉。
“怎么了?”他放下盆连忙问道。
“刚才小侯爷睁眼了,虽没说话,但我知道他是想问王爷,我和他说了平安已醒,他又晕了过去,这不是好征兆。”康匤说道。
“什么意思?”贺固川不解。
“心中事已了,可能就没了生机。”康匤也是说完才觉出不对。
梁钱立刻站到床边喊道:“这算什么狗屁心中事,小公子别听他瞎胡扯,你要多想想侯爷,侯夫人还有世子和二小姐,想这什么狗屁王爷!”
“对。”贺固川让开:“梁钱你多和他说说侯府的事情。”
康匤看着卑微让开的贺固川,眼中没有一丝同情。
说实话,对于谢钺他是一直看不上的,他的性子太过洒脱,别说是个男的,就是个女的也和王爷不相配。
可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他突然觉得,就是因为他那么洒脱,那么直白,那么热情,让这一生都如履薄冰的王爷属实高攀了。
梁钱擦了一把泪,蹲在床边说道:“小公子,你要快点醒过来,还要回去过年呢,这眼看着也该走了……”
“别说什么走不走的,小心他自己回去!”康匤说道。
梁钱用力拍了下自己的嘴:“世子爷去了东岭,还不知道战事如何,你不想也去看看吗?”
“你就不能说点温馨的吗?”康匤嫌弃地开口问道。
梁钱抬头看看他,皱眉想了半天说道:“小公子,上次回去你打碎了夫人的玉簪,侯爷罚你抄的书还没抄完呢……
上次说的是回去进门前就要查,这一个字还没写呢,这么一算……”
他抬起手扳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可能需要打家法十下。”
这话一出贺固川都闭上了眼睛:“父慈子孝那种有吗?”
梁钱皱着脸:“可是这件事很重要,真的会挨打。”
贺固川长叹一口气:“抄什么,本王帮他抄。”
“诫子书。”梁钱说道。
“这才几个字?”贺固川此刻若不是理亏,都想抬脚踹人了。
“伍佰遍……”梁钱眨眨眼无辜说道。
贺固川扶额闭眼:“本王帮他抄!”
若不是此刻谢钺确实都快咽气了,不然康匤真怀疑,这是不是他们主仆联手坑王爷的一出好戏。
梁钱立刻回身,凑到谢钺耳边小声说道:“小公子,小的帮你坑了王爷,他说他帮你抄,开心吗?”
康匤看到这一幕,跟着说道:“还有什么想坑王爷的,一并要了吧。
虽然心中有事能让他有生机,可心情愉悦确实也能好的更快些。”
“是吧?”梁钱立刻回身,看着贺固川说道:“上次你还是贾镇戎的时候,我们回京你给了银子,不还了啊。”
“谢钺还想过还?”贺固川怎么那么不信呢?
“小公子肯定没想过,但你说不用了,那不是不一样嘛?”梁钱说道。
“你还真是他带出来的。”这话确实是谢钺会说的话,贺固川看向躺在床上的谢钺,走到床边说道:
“本王的一切都是他的,什么都能取了用,何来一个还字。”
梁钱立刻说道:“口说无凭,立字为证!”
贺固川低头看向他,一言不发。
梁钱却没有半点害怕,小公子还躺着呢,为的是救这人,该要的必须要!
“小公子若是睁眼看到,定然开心!”他梗着脖子说道。
只这一句,贺固川便卸了浑身气势,点点头:“有理!”
康匤看着坐在桌边写字据的王爷,微微摇头,王爷这辈子只怕是彻底栽了,可……
他看了一眼还不知道会不会睁眼的谢钺,重重叹了口气。
此刻栽了,是不是有些太迟了。
当天夜里谢钺就发起了高烧,暖榻本身温度就高怕他受不住,但不烧热,又怕冷了冻着他。
而且他身上的伤此刻动的不好就会流血,这一夜,贺固川一会要看暖榻是不是太热,一会要看人是不是出汗了,又要看着床榻是不是汗湿了,又要注意着他身上的伤口有没有裂开。
五天后,谢钺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名白发白须的老者坐在身边,满目慈祥地看着自己。
他舔舔唇,努力开口问道:“老神仙,我死了?”
“既然觉得自己死了,那就应该被勾去地府。”莫空青笑着说道。
“因为,小爷……大好人……”谢钺是实在没力气贫嘴,不然非把自己夸得必须上天当神仙。
“那小侯爷还要好好积善果,因为这还是人间呢。”莫空青摸着胡须说道。
康匤凑近说道:“小侯爷,这是我师父,这次你伤的重,特地寻他来救你。”
谢钺愣了半天,才出声问道:“师父?不是死了吗?”
康匤尴尬的咳一声:“那次小侯爷问的病症,不需要劳烦师父他老人家,就诓骗了小侯爷。”
莫空青握住谢钺的手腕,轻轻抬起,准备帮他号脉:“老夫这次已经来了,有什么病症小侯爷问吧。”
“贺固川亲我,嘴麻……”谢钺撇撇嘴,攒着劲,一骨碌说道。
莫空青又将他的手缓缓放到床上,摸着胡须笑着说道:“这病症,老夫可以死一死。”
“小公子……”梁钱站在边上擦着泪,终于寻到机会开口了。
“我睡了几天?”谢钺问道。
“五天了……”梁钱委屈巴巴的说道。
“怪不得,我梦里被娘追了七回,被爹打折了三根家法,被哥哥操练数日,还被姐姐揪了十次耳朵……”谢钺哼哼唧唧的说道。
梁钱擦擦泪:“我说了都是曾经的事,而且……”
他抬起手指头数了数:“不止啊,你肯定没都听全。”
谢钺闭上眼睛,觉得还是晕过去更合适,但一想到梁钱会在他耳边说往事,便又觉得还是醒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