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庄清云从翠微行宫出去,拿着另一封早就拟好的圣旨,望向苍穹的时候,大殿里,休息了片刻自觉恢复不少的天尊靠在媚娘身上,继续和李为善说道。
“庄清云和徐世功是未来帮你掌握军权的人。庄清云和你自幼一起长大,如今朕又留下承诺特旨殊恩。只要他将来不变心,以他的能力京畿道就稳了。只要稳住了京畿道,天下九州十道哪怕反了天,也不过一时之祸,你的皇位谁都动不了。”
“他不会的。儿臣熟知他的为人,他不会的。”
“你熟悉的是现在的他,不是将来的他。没有人是不会变的。你记住朕的话,要对他好。加恩赐爵,宽容他的过失,信任他的为人。此人重情,必也誓死为你效力。同时,如果哪天他主动开始积累名望了。或者天下人都开始崇拜他了,你就杀了他。不要心软,不要念旧。甚至,不要思考,不要想什么。”
“他不会的。他一直不重名望,这次赈灾就是例子。他。。。”
“朕就是看重他这一点,才让他暗中辅佐你的。这也是为什么朕叫你千万别把他调入政事堂。朝廷里的事,明面上的事情有你舅父他们呢。他是你的心腹,是掣肘政事堂平衡宗亲的砝码。这个砝码,你要捏在自己手里。不要给别人。京畿道是给他的,别人不能动。也不要让他参与朝政,把他变得不可控制。”
“儿臣知道了。儿臣谨记。父皇,今天您说得太多了。来日方长,要不您歇一下,我们改日再说,好吗?儿子不走,儿子每天都在宫里陪着您。您的身体。。。”
“让我说完吧。过些日子还要见你的舅父。今天这事要先安排掉。万一有什么差池,也好有个计较。”
“父皇,您慢慢说。儿子听着呢。。。”李为善用力擦了擦挂满泪水的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徐世功也是重情的人。当初他得了怪病,据说胡须入药方可救,朕知道后便亲自剪下胡须,当面为他配药,这才换来他对朕的绝对忠心。你对他无恩。这是为什么,朕让庄清云去他营里传旨。”
“那份圣旨是让他以特进大臣,改叠州都督的任命。朕为你把他贬到海角天涯去。如果他奉旨,马上把军权交给清云,并立即启程。等朕去了,你再把他召回来。让他开府治事,重用他。他必然感激你的恩典。”
“如果他不奉旨呢?”天尊身后的媚娘被李为善的话一惊,不可置信地望了他一眼,才把目光慢慢收回。
“你说呢?”李太宗也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你不是去翠微宫面圣吗?怎么去那么久?快来看,谁回来了?”古琴月听报庄清云回来,冲出大堂就把他往里拉。
“觐见后,我直接去幽州大营传旨了。啊,瑶瑶和坚哥回来了?”看到跟在古琴月身后的白水瑶,庄清云顿时心情舒展不少。
再往里望去,发现星宇真人板着脸神情僵硬地站在那里,似乎想来和自己打招呼,又好像拉不开面子一样,便赶紧迎了上去。
“星河叔。你也回来啦。太好了。”
“啊,回来看看。啊,看看就走。”见他恭恭敬敬地对自己行礼,林星河其实心里甜甜的,只是嘴上依然僵硬。
“要走你赶紧走。别耽误我们相聚,破坏气氛。我已经答应琴月,且要和她住一些时日呢。”沈栉风一点不惯着他。
“星宇真人,你不是还要教墨奇炼器的吗?你也不能走。”古琴月何等机敏,赶紧送上下台阶。
“对对对。我还要教墨奇炼器。教完再走。教完再说。”林星河老脸一红。
“星河叔,你们多待一段日子。等我过几天回来,我们一定要好好聚聚。”庄清云知道他的气头已经过去,心中安逸,死皮赖脸地扑过去就要抱他,却被古琴月一把拉了回来。
“你刚刚回来。又要到哪去?”
“幽州。天尊让我暂时接管辽东道大营。不过,应该去不了很久。我京畿道总管的职务没变。”交还了“徐世功不奉诏”的密旨后,庄清云又带着“兼任辽东道大总管”的圣旨回了家。
“天朝现在是不是就你一个将军了?怎么什么事,都要你去管啊?要我说,你还是先把京畿道给管好吧。就在前不久京城附近,沈姐他们差点被劫了。这点事都没管好,还让你去管辽东大营。”古琴月舍不得他刚刚回来就要走,脸色拉了下来,借机说着气话。
“坚哥去哪了?”猜到大家应该都没事,但是毕竟在前堂客厅没有看到独孤坚,庄清云下意识地打开神识往后山扫去。
“启禀师父,师兄和燕叔去西市交易粮货去了。”白水瑶依旧娴静的模样,只是神色平和柔润,似乎开朗了不少。
“你小子的修为好像又长了嘛。”被他金白相柔,温和浑厚的灵力抚过,林星河突然大叫起来,“你不会悟得了混元道果吧?”
“星河叔,这个晚些说。你们先和我说一下被袭的事。”庄清云第一反应就是梁逸爱。
“又是太府寺卿梁逸爱。没想到为我们这点粮,他居然亲自出马到西市硬压着不让我们卖米。说是既没有办京兆府手续,又没有检查过米粮的质量。还打算没收我们的粮米。还好刘少尹也闻讯赶来,才把这事给平了。不然今天晚上,你就要去大牢里救你燕叔了。”燕归田带着智珠子和独孤坚回来后,大马金刀盘腿而坐,茶也不喝就和庄清云开起了玩笑。
“师父。梁寺卿的确是冲着我们来的。不过满大街的小贩,只要是买米粮的,都被他们各种刁难也是真的。”智珠子也是愤愤不平。
“派人袭击瑶瑶的,也是他们,还好坚哥当初用你的密令调动了当地部队,一路暗中保护,才没出事。现在又明目张胆地欺行霸市。针对你也就算了,他这样欺压百姓,你这个京兆府尹到底管不管?我告诉你,这件事没有解决之前,我不许你去幽州。”古琴月气得眉角的狐毛都长了出来,额头的花钿更是耀出金光。
“臣,遵旨!”没想到听完几人的话,沉默了半天的庄清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顿时惹得一堂欢笑。
“墨奇,明天你带着圣旨和蒋道礼一起去幽州宣旨。告诉辽东大营众将,在我上任之前,任何人任何情况都不许出战。其他一切按照徐圣君之前的安排行事。蒋道礼本是幽州老将,他人头熟,你再拿着我的将令守住营门。万事等我去了再说。出不了岔子。”
“友谦,你明天带几个天子府的司直主簿去集市逛逛。把你们看见的事都记下来。只记录,不打扰。真遇到伤天害理的,拦下来交给靖安司。你们别掺和在里面。”
“天牧兄,你明天去找一下尉迟琳,安排他的人和你的人,明里暗中搜取各种线索。拿出点手段来,好好查一下宗亲们囤了些什么,特别是怀阳公主和梁逸爱他们的粮米都存在哪里,守卫如何。情报越详细越好。我有用。”
“你小子是不是想去烧了他们的粮米啊?要不要我给你做些法宝,咱们索性去把他们的粮米都偷过来?”林星河听他这样讲,立马来了兴致,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好好一个家宴,被你弄得和公堂一样。我看你是当官当上瘾了,在家也开始发号施令了。不管还有什么安排,明天再说。现在我要陪婷婶赏月了。谁也别打扰了我们的兴致。”看他迟迟没有说话,古琴月以为他自恃身份,不想把事说破,赶紧给他圆场。
“我要找李元方赌一把。正大光明把他们的粮米赢过来。”
皎洁月色下,庄清云的笑有点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