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辰一丝不苟地做这些事情,哪怕有一丝作用,对小命都多了一分保障。
然后,他蜷缩着身体美美的睡着了。
睡梦中,他看见自己被独眼龙拖了出去,“啪——啪——”地扇耳光。
“别打了,你一个修士打一个凡人算什么。”一条黑黑的马鞭子抽在独眼龙的手上,“明天让他打头阵。打坏了,明天你打头阵。”那个骑在龙马上的骑士说罢,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夏辰看着迅速远去的五匹龙马,再看了看独眼龙等六个流民镇的修士,摇了摇头,抚摸着火辣辣的脸颊,这才知道不是梦。
他居然走到了独眼龙的前面,这些修士难道是吃屎的吗?二十一个修士走到这里,折损了十五个;而他这个凡人到现在却是毫发无伤。也不是毫发无伤,刚才就吃了好几个大耳刮子。
六个修士爬进洞里,将洞穴略微扩大了一点,在洞口插上香,然后纷纷睡倒。
夏辰一看,就留了个洞口的位置,给他横着睡。这样,妖兽要是进洞,第一个就会爬过夏辰的身体。
独眼龙当然怕夏辰破罐子破摔,他还是想活着回到流民镇,于是安排好值夜的事情。
见夏辰爬了进来,将洞口的六根香插得歪歪斜斜,独眼龙瞪了夏辰一眼,又亲手将香一一插好。
夏辰横躺在洞口,横竖睡不着,就拿了一块烤肉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看红日西垂,看落霞满天,看满天星光……不知道星星上有什么,有没有宝药,让他这个凡人吃了以后就可以修炼的宝药……
夜已经很深了,洞里的修士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外面,风吹过头顶的土堆,发出尖锐的怪异的声音。
这时,耳膜上传来另一种震动,他听到了一种极其古怪的声音,似乎非常遥远,又似乎近在眼前。他有点恶心,头脑也有些昏沉,昏昏欲睡的感觉袭来。
不能就这么睡过去,否则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夏辰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继续看向洞外。月光照在沙漠上,颜色是黑的,像锅底一样黑,而且会流动……
月光不是白色的吗?外面的沙漠明明是黄色的,没有刮风,沙漠怎么会流动?夏辰明白过来,他一骨碌爬起来,拎着背包就往外爬。
眼看半个身子已经爬出了洞,夏辰看得真切,外面全是虫子,指肚大小的黑色的甲虫。它们也许只是路过,但现在发现了目标,就都向夏辰爬来。
夏辰将手撑住地面,眼看再一收腿就能逃之夭夭,不想一只有力的大手拿住了他的脚踝,往回一拉,夏辰就身不由己的进了洞。他扭头一看,原来是独眼龙。
这独眼龙虽然没有当值,但一直留意着夏辰的动静,见夏辰往外逃命,他的神识又看见外面黑压压的虫子。夏辰不认识这些虫子,他可认识。
见夏辰挡了他逃命的路,他哪里会客气,一把将夏辰拉了回来,自己就像掠过水面的燕子一般轻飘飘飞了出去。
夏辰连嘴都不敢张,哪里还敢破口大骂?就见一具尸体从天而降,“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正是长疤的尸体,这时被独眼龙扔了出来,废物利用,吸引那些虫子的火力。
这时,洞里的六个修士都醒了,一个个像燕子似的飞出了洞。夏辰正待出去,就见数百黑影从天而降。红蝠,是红蝠,他喉咙发紧,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赶紧将那六支倒在地上的香横放在洞口,再用背包推着黄沙堵住洞口。
洞口还没有堵好,“啪——”一个黑影从空中摔下来,就摔在洞口。独眼龙,是独眼龙,一只红蝠就停在他的秃脑门上。
原来,那六个修士见夏辰一个凡人都能平安走到这里,就暗自商议好了,他们就跟在夏辰身后,沾沾夏辰的运气。这半个月来,他们已经被大荒吓破了胆。
现在见夏辰要扔下他们独自逃命,神识又看见外面黑压压满地的虫子,他们自然要先夏辰一步而逃。他们自以为逃出了虫子的毒手,却没有逃出红蝠的魔爪。
只见洞口的七具尸体上,黑虫红蝠挤作一堆,黑虫什么都吃,红蝠却只顾吸食尸体的精血和生命精气。这样一来,红蝠明显就吃了亏,无数黑虫爬在红蝠的翼上,张嘴就咬。
红蝠不停抖动双翼,有几只红蝠的反应较慢,等抖动双翼的时候,双翼已经成了筛子。但大多数红蝠在尝了一口鲜后,又急急忙忙的飞上高空。
但愿这七具尸体可以将这些古怪的黑甲虫喂饱,夏辰紧张地看着洞外的局面。
月光很亮,他看得也很清楚,只见独眼龙的尸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那些黑色的虫子什么都吃,连衣服鞋子都吃,连骨头都啃碎了吞落肚。
夏辰看着独眼龙消失了半边的脑袋,心中极为恐惧,必须把洞口堵严实了。他急忙去解身上的皮甲,但急切之间哪里解得开,何况空间还这么狭小,他连坐都坐不起来。
这时,那些已经逃之夭夭的红蝠居然又从天而降,这一次,它们可以安心享受它们的宵夜了。
有一些黑色的甲虫也许是吃撑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红蝠将这些甲虫一翻,把蚊虫一样的长嘴从甲虫的屁眼里扎进去,甲虫很快就变成了一具空壳……
夏辰看得目瞪口呆,真是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
夏辰横竖睡不着,看着外面的月光,红蝠最好能将这些虫子都吃光,然后再来几只白鸟,将红蝠赶走。夏辰一阵胡思乱想。
果然天遂人愿,还真来了二只白鸟。但两只白鸟能吃几只红蝠?不多时,它们就吃得饱饱的飞走了。不多久,红蝠吃得饱饱的,也飞走了。
夏辰欲哭无泪,还剩下这么多黑色的甲虫,随便几只都能要了他的小命。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新的救兵。
这时,那种古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些吃饱了的黑色的虫子振翼飞走了。是逃命还是等死?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逃出去,天上有红蝠;躺在这里,地上还有那么多黑甲虫。
夏辰还没有想好,那些没吃饱的黑甲虫就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它们继续啃食地上的尸骨。“沙沙沙——”像春蚕在咀嚼桑叶。
但愿外面那些尸骨够它们吃。原来可能不够,但现在应该够,它们的数量已经少了那么多。夏辰翻了个身,拿起水葫芦轻抿几口。他连续几天在沙漠行走,早已疲倦不堪。
想到独眼龙等人想将他作为血饵,而今夜,能亲眼看见独眼龙等人先他一步成为血饵,夏辰的心情又是愉悦,又是轻松……随即沉沉睡去。
“说吧,昨夜是怎么一回事?”一个骑在龙马上的骑士气急败坏,举起了手上的马鞭。
夏辰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知道也说不清楚啊。黑虫、红蝠、白鸟……一个个场景从眼前闪过……何况这个骑士的态度如此恶劣。
来自流民镇的二十一个血饵没了,现在就剩他这个凡人。夏辰知道,接下来,他眼前的五个骑士会成为血饵。
“一地都是噬灵虫的尸体,这个凡人能活下来,应该是身上没有灵气,或者说是睡死过去了。”
“那六个血饵发现了噬灵虫,从洞里逃出来,可能遭遇了红蝠的袭击。”
“红蝠能吃低级噬灵虫。”
夏辰一句话不说,他知道,这五个倒霉蛋会接替那二十一个死鬼的使命。他反正是命中注定的血饵,如果能活着看到这五个倒霉蛋先他一步命赴黄泉,他会很开心。
凭什么有实力的修士要拿他一个十六岁的凡人作开路先锋当替死鬼?
一个骑士将他放在马背上,龙马腾空,随即向烟柱方向飞去。龙马没有翅膀,居然还能飞这么快。这是夏辰第二次坐龙马,他发现这一次龙马飞得很矮,几乎是贴着沙漠在飞。
前面越来越危险了,这些骑士怕被大妖察觉。
到了荒漠边缘,日已过午。那些骑士似乎非常害怕前面会有一些不测,扔下夏辰,转身就走。夏辰当然不会放过他们,“烤肉,水。”
果然,两个水囊、一袋烤肉被扔在夏辰面前。既然后勤有了保障,夏辰就不再“节衣缩食”,他美美的饱餐了一顿。
身后是黄色的沙丘,眼前是一片戈壁,戈壁的尽头有一条长长的黑影,应该是大山。黄色光柱就在大山后面。
夏辰背上行囊,手拎腰刀,走在坚硬的戈壁上。这下子要轻松多了,那松软的沙漠真不是人走的。他现在对血饵有了清醒的认识,血饵就是炮灰,用来试探周围有没有凶猛的大妖。
但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想当然了,那些大妖根本就不屑于吃夏辰这样没有营养的“盒饭”,那二十一个血饵都丧生于宵小之辈。
试探的目的能不能达到,就看夏辰能不能将新加盟的五个血饵送走。
不能再往前面走了,夏辰看了看前方青黛的远山,天上的太阳,身后的戈壁……必须在这里找个地方睡一宿。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松软的地方,停下来,弯下腰,用长刀查探地下的土质。这里不错,长刀可以轻松插下去。他用刮开地表一层板结的沙土,下面是松软、干燥的沙子。
夏辰刨了一个比棺材略浅的坑,坐下去,用兽皮围裙盖住下身,将浮沙薄薄的从脚到腿盖了一层;再把那张狼皮盖在上身,上面继续用沙子伪装好。
将背包里面的葫芦、水囊、烤肉取出来,用沙子覆盖好,夏辰将背包往头上一罩,就准备躺下去。他在沙漠里行走的几天,几乎每天都要将自己这样“活埋”一遍。
但今天没有埋成。他刚刚躺下去,还来不及继续伪装,就觉腰带一紧,他已经被人横放在龙马背上。夏辰对这个姿势已经非常熟悉,这是他第三次坐龙马。
他拿下罩在头上的背包,看了看,一共有五匹龙马。应该是那五个骑士被人用刀压着脖子赶来当血饵了。那就是说,今天晚上会有五个骑士,五匹龙马陪他睡觉。
龙马是一种昂贵的妖兽,档次肯定高;这五个骑士中的任何一个,都比独眼龙强大。也就是说,今天晚上他又有了保命的本钱。
有这样精美的十二道菜,哪怕是瞎了眼的妖兽都不会来吃他这份没有营养的“盒饭”。
龙马飞速穿过戈壁来到山脚,进入茂密的树林。龙马训练有素,都安安静静的卧在树林深处。夏辰随意靠在一个小土堆上,那五个骑士团团围在他身边。
这个凡人似乎是苍天的私生子,从流民镇走到这里居然毫发无伤。这不是奇迹,而是神迹。眼看着二十一个血饵死于非命,他们五个人最后也成了血饵,要说不恐慌是不可能的。
但他们相信,这个凡人一定得了苍天的眷顾,只要跟在他身边,总会化险为夷。就像昨夜,独眼龙六人如果不离开洞穴,而是和这个凡人一样睡得死死的,相信不会被噬灵虫杀死。
“水,烤肉。”夏辰扬了扬他空空的背包,他现在只有一把尖刀藏在怀里,一个空包拿在手上,其他东西都遗落在戈壁滩里。
明天还要靠这个血饵打头阵。于是就有骑士扔过来一个水囊,一块烤肉。
夏辰也不嫌脏,捡起来吹吹粘在肉上的沙子就慢慢啃。翻过前面的大山,离黄色光柱应该就不远了。被五个骑士看住,即使有宝药也到不了他手上。不知道这样一个普通的蚁穴里,有没有住黑甲虫。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树林里尤其阴暗。夏辰不是修士,扛不住疲劳,已经沉沉睡去。那五个骑士将夏辰护在中间,都在盘腿打坐,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几个骑士发现,从蚁穴里钻出几只蚂蚁,啃食夏辰扔掉的肉骨头。不多久,一队蚂蚁钻出洞,去抬那根骨头……好巧不巧,夏辰的一只胳膊摆了过来,拦住了蚂蚁的去路。
那些蚂蚁有的“翻山越岭”,有的绕路而行,有的急得在原地转圈圈……
一条暗灰色的毒蛇从一个树洞里露出头来,三角形的蛇头上长着两粒殷红的红痣。它钻出树洞,刚想蜿蜒而下,“铮——”弓弦响时,那条毒蛇的蛇头已经被一支黑羽箭死死的钉在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