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商同后面进来几人视线对上,默契的嗤之以鼻。
沈清臣调动府衙的人,开始登记银钱数目。
然后城中各大商行的东家开始露面,很爽快的愿意捐出一些粮食救急。
沈清臣不计前嫌,客客气气的接下。
此间事了,他前去城楼,城门口聚集了一群城中百姓。
“放我们出去,我要去看我娘。”
“开门。”
“我爹我妹妹都在外面等我呢,我要出去。”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落在沈清臣身旁,他侧头眉眼冷下,就听黑衣人道:“主子,城中的富商和商行东家,家中女眷全都被挟持了。”
沈清臣:……
周济,还真是一贯的手段硬。
“知道了,下去。”
上了城楼,遥望前方临时营地,外面一圈官兵围着,里面走动的人明显比昨日少了很多。
水灾后就怕疫病,营地里都是老弱妇孺,一旦传播将无法控制。
城中的大夫昨夜已经送出去,也不知有没有良策。
人群中一道身影出现,沈清臣手猛然收紧。
见周济安然无恙,他悬着的心缓缓放下。
若是周济出什么事,岂非白来一趟。
周济刚刚给小姑娘喂了水,大夫蒙着脸寻过来。
“周公子,这疫病发展十分迅猛,且传染的都是一些老人孩子,情况也越来越危险,怕是撑不过今夜了。”
“撑不住也得撑,以往这种疫病就没有治理方法?”
大夫眼珠子一转:“以往能治就治,不能治的直接就焚烧了,活着也没用,还要连累别人,周公子心善,但也得顾全大局不是。”
这话如雷劈在心口,周济强忍怒气。
“治,你们要是敢动一个人,看我不弄死你。”
怒气上头,浑身热的很,他舀起一瓢水喝了一口。
水波荡动,他睫羽微微一颤,望着手中的水一动不动。
次日,夜幕缓慢垂落。
沈清臣惦记营地疫病,草草吃了晚饭就出县衙大门。
寂静的街道,月光照在他的身上。
深巷灯火尽消,浓稠的黑似化不开的墨珠。
沈清臣若无其事的走向城门口,却在五丈之外,看到吴阳站在城楼上,旁边是程浩和江宁府都司。
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尖刀被月光照着,如点点闪烁星辰。
“沈清臣,知道你哪错了吗?”吴阳垂眸问。
一时周遭寂静下来,夜晚虫鸣声格外清晰。
“吴阳你是要造反吗?都司的兵,可不是如此用的。”
沈清臣浅浅打量城楼上的人,明明站在低势,却好似置身金殿指挥诸臣。
气势沉稳如山,面色无波无澜。
“哼,死到临头不知悔改,本官且让你死个明白。”
“这江宁府在上都,是早有主子的,本官是督公的人。”
“你屡屡同督公作对,事事坏我们好处,今日你落到如此地步,休想活着离开。”
沈清臣听他这么说,缓缓扬起一抹笑,清隽的容颜霎时温柔极了。
他声音慢而轻:“吴大人,你当真是周济的人?”
吴阳仰头,骄傲又自信:“自然。”
沈清臣继续道:“大人如此尽心竭力,今日之事督公可知?”
“督公自然知道,此番就是要你有来无回的。”
吴阳抬手,四周刀剑动起来。
沈清臣冷笑一声:“你既如此,那年初三十万两白银,不知您可孝敬了督公?”
“自然——”吴阳登时冷了脸:“少在这花言巧语,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你的死局。”
沈清臣摇摇头,视线扫向四周。
“二月,督公批了红,户部拨下三十万两银子,为的就是加固江宁府河堤,预防汛期到来。可前些日子本官却看到,本该加固的河堤,却只用黄土泥巴来打发,沙袋里装的全都是蒲草。”
“钱,朝廷拨到了江宁府,但是河堤却没有按照预算的材料进行加固,所以导致湖水倒灌十分严重,你们说,钱去哪了?”
官兵个个呆愣,随后互相看着前后左右。
他们站在街道口,目及之地还残败不堪。
空气里还飘着腥臭,这些都是大水毁城留下的痕迹。
“休要听他胡言乱语,抓住他,赏银百两。”
吴阳在上面焦急起来,沈清臣瞧他这般委实可笑:“你慌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城外营地得了疫病,藩台大人也去了,可为何您没事啊?”
吴阳眼神闪烁,程浩要开口,就被沈清臣堵住。
“程大人也去了,也没事。在场的大多数都去过,可你们都没事。若是水灾后的疫病发作,怎么就专挑营地里面的人呢?”
沈清臣眼看吴阳脸色慌乱,他满意的点点头。
“吴大人,你竟敢给百姓下毒,此罪难容,当诛!”
辽阔的天边,似一道闪电劈在眼前。
四周沸腾起来,一群人从破败的房屋里冲出来。
“大人,我,我娘——”
沈清臣拍上他肩膀:“无事,已经找到解毒方法了。”
汉子松口气,转身望着城楼上吴阳等人,高喊:“狗官,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你该死。”
一群人冲向城楼,上面乱了起来。
吴阳拽着程浩在前,扬声道:“你们放肆,本官乃是江宁府藩台,更是周督公手下人,你们今日冒犯本官,就等着被东厂抓,株连全家吧。”
汉子手一顿,眼底出现挣扎。
吴阳松口气,声音缓下来:“本官知道你们是被沈清臣蛊惑的,现在去抓他,本官保你们全家无恙。”
“呵。”
这一声很轻,却无端让吴阳后背发冷,一颗心悬起来,他不免恼怒。
“谁在笑。”
“吴大人,你可认识周督公啊?”沈清臣好整以暇的问。
吴阳冷冷瞥他:“自然,督公英明神武,英姿不凡,自非常人所及。”
“呦,这会儿小嘴巴倒是会说人话了。”
吴阳回头,周家小公子正倚着城防墙,笑眯眯望着他。
火在他身后映衬着,茶色眸子泛着诡异至极的光。
落在身上,有种被野兽注视的感觉。
吴阳察觉不对:“周公子,你此话何意。”
程浩心跳声震耳欲聋,他有个不可置信的猜测,但不敢说。
不说,就有可能是假的。
“你瞧瞧,看我可似你那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