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寒生骨,满天风撒花。
早朝小皇帝捧着暖炉,姗姗来迟。
年节即将到来,往年除夕这夜天子会登青龙门,燃烟花放灯与民同乐。
可今年因为国库紧张,加之各省各部被催债一事闹的不开心,就琢磨着把烟花这事取消。
小皇帝十分不高兴:“燃放烟花又费不了几个钱,随便你们谁把欠的钱还了也够放好几场,如今遇事不想着给朕解决,反而来克扣朕的。”
“国库是国家用的,又不是个人钱庄,岂能任由你们借贷啊。”
本嗡嗡的大殿内,瞬间寂静下来。
众人似不敢相信,方才那番话竟然是陛下说的?
礼部崔侍郎略做沉思,道:“以陛下的意思,今年青龙门的烟花照旧?”
“自然。”小皇帝一挥手:“你们谁欠钱赶紧还了,省的日后让锦衣卫去找你们。”
这话说的随意,却甩给了周济。
周济垂着眼皮,对于小皇帝的话无视。
小皇帝皱眉:“周济,你怎么看?”
心里却忍不住想,台阶都给了找个地下就是,做什么还生气啊。
众人没等到周济说话,沈清臣视线扫向一动不动的人,轻声唤道:“周督公。”
这声别人听着没什么,可周济听着却耳朵发热。
周济咳嗽两声,开口道:“此事由褚大人和苏大人负责,锦衣卫不便参与。”
沈清臣听他声音沙哑,猜测是否是昨日着凉了?
小皇帝起身两步走到周济跟前,把手里的暖炉塞给他,满脸担忧:“你是着凉了吗?怎么不在家休息,这早朝又没什么要紧的事,来不来都可。”
刚刚觉得陛下有明君之资的群臣:……
周济握住暖炉,淡笑一下:“多谢陛下关心,臣无事。”
这话说完嗓子就开始发痒,硬是忍着才能没咳嗽出来。
下了朝,小皇帝揉一团雪球在手里玩。
“你说他们怎么想的,欠钱和烟花是两回事,竟然不想着赶紧把账还了,却调头过来让朕取消青龙门烟花放灯,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周济跟在他身后,说:“人,总是会选择利于自己的一面。”
“哼,朕才不吃这套。昨夜母后生病,朕前去探望,谁知遇到了舅舅,你说他也是的,欠钱还上就是去找母后作何,让母后给他还啊。”
小皇帝满脸不高兴,完了还吐槽道:“还有表哥,都说了不让他进宫了还进宫,真是不听话。”
扭头看着周济对天:“朕发誓,表哥进宫不是朕召见的,你可不能再冤枉朕了。”
周济唇角一勾:“臣知道。”
小皇帝把雪团丢了,过来拉住周济衣袖:“朕表现的好吗?”
“还不错。”周济看着他,笑的温和几分:“今日,奖励陛下去嬉冰吧。”
小皇帝眼睛猛然一闪:“哇,太好了,周济你可真好。”
双手直接上去抱住他腰,周济吃痛的吸口气,压住小皇帝肩膀,“陛下快去吧,若是沈大人来了,就不能玩了。”
小皇帝疑惑的抬手又摸了下周济的腰,见他闪开有点担忧:“你腰怎么了。”
周济:……
“陛下。”
竹林一抖,朔朔雪粒砸落,沈清臣的声音被模糊,但小皇帝还是听到了。
当即就化作兔子,消失不见。
周济不愿意跟某人碰面,可身后人声音勾魂一样。
“周督公。”
沈清臣站在皑雪竹林下,紫色官服更加丰神俊朗,黑曜的眼睛专注的望着周济。
周济侧身,露出烦躁来:“什么事。”
突然,耳边闪过情事上,沈清臣沉重性感的声线,比眼前一本正经的更加有诱惑力。
周济忍不住摸了摸耳朵,眼底闪过懊恼。
“督公别误会,我可是来送东西的。”
沈清臣走到他跟前,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就摸到周济头顶,在他要发火时,慢悠悠道:“督公这人,性急……”
周济瞧着他,也不知道谁性急。
“呵。”沈清臣短促一笑,掀开周济的氅衣,从衣袖里取出一个香囊:“里面配的药能清心定神,若再遇下药的事,保准督公有惊无险。”
周济问:“若遇到沈大人呢。”
他眼尾还带着红,鼻尖该是有点冷也泛着红,如此模样倒让人越发心软。
沈清臣说:“遇到我,即便没药督公也走不动道。”
自信又狂傲,听得周济耳朵疼。
“滚滚滚,看着你就烦。”
沈清臣不放心,对他离去的背影叮嘱道:“国库亏空有人理,督公作壁上观就是,不必做那恶人。”
周济冷嗤:“你当你是谁啊。”
最好让朝臣的唾沫淹死沈清臣,倒省的他动手。
沈清臣安顿好内阁的事,才慢悠悠出宫。
宫门外,临砚焦急的不行,一见他上去就说:“出大事了,苏大人同老苏打起来了。”
沈清臣意料之中的淡定:“走,看看去。”
苏家住在平康坊,乃是当朝显贵聚集地,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闹哄哄的声音。
管家看是沈清臣,立刻迎进门:“沈大人,您可算是来了。我们家这两个主子,已经闹了好几日了,再这样下去,老爷身子可受不了啊。”
院子里,积雪来不及清扫。
苏白玉和老苏两人各自揉着雪团互丢,老苏到底是上了年龄,不如苏白玉矫健,连着被砸头上好几下。
“苏白玉,这个兔崽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老苏发怒,扬声对管家说:“去拿家法,今个我非给这个兔崽子一个教训不可。”
管家抬手左看看,右看看:“老爷,这大冷天的,哎,沈大人来了,您不是喜欢跟他下棋吗?正好,今个他有空,您可以过过瘾。”
“呸。”老苏冷唾:“沈大人官威大,我老苏怎配。”
双手背在身后,冷冷的盯着苏白玉:“我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要是非清账,就把老子命拿去吧。”
苏白玉哭笑不得:“爹,你命又不值钱——”
“伯父。”沈清臣打断他作死的话,走下去行了个晚辈礼。
老苏粗粗的喘口气,轻哼一声回屋。
苏白玉一下瘫坐地上:“沈子谦,你可真是害死老子了。”
要账要到亲爹头上,谁能不挨打。
沈清臣:“为官嘛,少不了六亲疏离万人唾骂。”
屋内地笼烧的旺,老苏褪了外衫坐在窗笼边,小窗虚虚开着,外面梅香溢进来。
沈清臣自觉的坐到老苏对面,见棋盘上还是残局,“苏伯父,还在研究这局。”
老苏喝着热茶,没理会。
沈清臣执起白棋,落在边缘交锋处,棋局瞬间改变。
原本困兽之斗的白棋,获得生还。
“这……”老苏仔细研究,“这一步,如何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