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所言,可属实?”
孙嬷嬷双膝跪地,尽管疼的她打颤,还是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恭声道:“回督公的话,属实。”
周济笑了:“既然属实,那就在这...凌迟处死吧。”
此言,令小皇帝面色刷白。
孙嬷嬷无喜无悲,无怨无恨,只磕了个头。
“谢督公赐罪。”
小皇帝忍不住张大嘴巴,看到殿外两个锦衣卫进来,立刻道:“朕,不是,她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凌迟处死啊?”
周济歪着头,脸上爬满笑容:“可她有辱圣听,惹怒陛下,就该死。”
小皇帝傻眼了,“可她,不是你派来的吗?”
“哈哈。”周济笑起来时,茶色的眼眸格外诡异。
“原来陛下知道她是臣派来的,可为什么陛下有疑有气,却对着她撒呢。”
周济如是这么说,可脸上的神情已经表明,小皇帝此番行为到底是为何。
“陛下,您若不敢反抗臣就该好好听话,而不是去刁难这些宫人,以此来打臣的脸。”
“可臣是宦官呀,岂会在乎脸面这种东西。”
小皇帝是真的委屈了,他只是气孙嬷嬷不听话,并不是要打周济的脸。
“朕只是不喜欢她说的那些,朕不想娶妻不想立后,只想你陪着朕,永远陪着朕。”
周济凝望着他,没有说话。
小皇帝偏头看着跪地的孙嬷嬷,小步挪过去,低声道:“对不起,是朕太任性了,不该把气撒你身上的。”
孙嬷嬷惶恐至极,立刻砰砰砰磕三个响头。
“万万不可。陛下乃真龙天子,万民之主,奴才怎配。”
小皇帝脸色一囧,这话令他十分羞愧。
周济下巴微抬,宫人过来扶着孙嬷嬷下去。
小皇帝一大早又气又急的,直接缩在乾元殿不出去,沈清臣忙碌完,抱着奏折来到乾元殿。
小窗半开,周济身影露出几分,沈清臣想到方才暗卫的汇报,顿时脸更黑。
“沈大人。”
小皇帝整个人蔫了,跟沈清臣打过招呼后,歪着头在椅子上发呆。
“咳咳。”
沈清臣咳嗽两声,眼尾时刻关注着窗边身影,却见那人一动不动,眉头收紧。
“沈大人,这是雪梨银耳羹,特意加了川贝的。”
沈清臣:……
勺子磕碰碗的声音时不时响起,周济支着头,忍不住叹息。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幼稚呢。
“督公这是遇到什么难题了,竟然如此长叹。”
周济没回头,淡淡道:“倒不是难题,是个不好选的选——”
砰,沈清臣重重放下碗,人也冷了下来。
小皇帝发个抖:“朕好冷,不会是着了风寒吧。”
小夏子急忙拿着披风给裹上,摸了小皇帝的额头,“不热,别是惊寒。”
说完自觉失误,扶着小皇帝朝里面寝殿去。
“喏,督公什么意思?”
周济腿边扔下一本奏折,他抬头,沈清臣正垂眉低眼的看着他。
奏折只打开看一眼,周济就合上。
“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沈清臣在周济对面坐下,见这人终于有点活人气,就佯装高深说:“曹威嘛,是督公的人,虽说这次是私德败坏,可打人伤人是事实。”
周济撑着下巴,很识趣的接话:“然后呢。”
沈清臣:“选题嘛,看督公喽。”
周济笑弯了眼,大袖铺在小几上,半个身子伏上去。
“生气了?”
借着衣袖遮挡,他屈指勾着沈清臣衣摆,眼里漾着光。
“沈大人在本督这,可从不是选题。”
沈清臣瞬间阴转晴,牢牢抓住周济的手,在他瞪大的眼中,一吻啄在周济手上。
“沈子谦,要死啊!”
周济嗔怪的踢了一脚,慌乱中打量周围,见一个宫人也没,才松口气。
沈清臣松了手,“这下,同庄亲王是彻底对立了。”
“沈大人若是想换条船,现在还来得及。”
周济拨动茶盖,看上去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沈清臣郑重道:“可沈某,就喜欢一条道走到底,尤其是督公这条道。”
他认真的看着周济,突然笑了,如高山覆雪瞬间消融。
周济跟着点点头,倒是没再开口。
小皇帝似乎被吓着,直接不出来见两人,等司礼监和内阁事情忙完,沈清臣和周济一前一后离开宫。
沈府院子里,沈清臣望着墙角梅树,叹口气:“梅树已凋零,该换什么好呢。”
“等今冬再开?”
眼看沈清臣脸色越来越臭,周济忍不住发笑,肩头的披风一角滑落,沈清臣眼疾手快的接住。
“还笑!”
给周济将披风系好,沈清臣拉着人进去,又给人把披风解开,怪不嫌麻烦的。
“热牛乳,喝点暖暖身还能长个子。”
周济没好气道:“我都多大了,还长个呢。”
沈清臣摸摸他头顶,紫金冠从指腹滑过,有点扎手。
“可有字?”
周济摇摇头,虽说如沈清臣所想,可还是有些心疼。
“我赠你一个表字,如何?”
周济闻此言,眉峰微微一簇,歪着头看向沈清臣,似在思考着什么。
“嗯?”
牛乳碗被两人挤在中央,周济唇角湿润的舌尖扫过,他忍不住眼眶发晕。
沈清臣收了他唇角的牛乳,指腹摸上周济的眉骨。
这人不仅白还皮薄,稍微一恼怒或羞涩,眉骨和眼尾,耳廓乃至脖颈就白里透红,侬艳异常。
窗外晴光异常,沈清臣却一把将人抱起,在一声‘斯文败类’里,同人上了床榻。
胡闹半下午的周济,在天色刚刚昏暗时,就陷入熟睡。
沈清臣撩起他后颈的乌发,倾斜的脖颈后,露出一抹浓艳的花瓣。
起初,这朵花让他沉醉,可现在却让他止不住的疼和不安。
想到此,披上衣衫翻身出门。
“公子,这人嘴硬的很,怎么问都不说。”
沈清臣面无表情,觑了眼二月:“用刑了?”
二月道:“怎么会,主子您可是交代过的,再说这可是周督公的人,搞不好未来还是一家人,怎么能自己人打自己人呢。”
地道光影昏沉,沈清臣隐在暗处,神色辨不出喜怒。
随着地道的宽阔,来到一间暗室,暗室后仍旧是一条长长的过道,曲夭隔着门看到来人。
她讥笑道:“人都说沈大人涯岸清高,隽秀无双,如今看也不过一个小人。”
“要杀要剐随便,我曲夭但凡说一个字,都不算英雄好女子。”
沈清臣道:“周督公是我的人。”
曲夭一愣,我的人?什么我的人?
沈清臣蹙眉一下,又道:“我是周督公的人。”
曲夭眨眨眼,“敌人也算,自己的人?”
二月捂着脸低头,不敢发出一声响。
沈清臣抿抿唇:“周济脖颈后的木芙蓉,同你的一模一样,是什么来处?”
曲夭缄口不言,背过身走到墙边,蹲下抱头不说话。
“他脖颈上的木芙蓉,颜色在一日一日加深,是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