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朕想听话本,你可以讲这个吗?”小皇帝打断沈清臣,拿着话本满目希翼的看着他。
沈清臣接过去,慢条斯理的翻开,耐心十足的从第一字开始念。
他眼睛看着话本,心却在思索吴阳遇刺的事。
夜色渐渐下沉,沈清臣轻开门,映入视线的是一道锦红身影。
他侧脸垂着几缕发,望过来的眼眸略带惺忪。
“督公,有没有兴趣再合作一次?”
周济仰头靠在墙上,眼尾落在沈清臣身上:“沈大人,做人得讲诚信,本督帮了你两次,你可一次人情都未还呢。”
沈清臣坦言道:“督公想要保董长秋,怎么都越不过沈某,这个人情还的如何?”
“不如何,趁人之危。”周济轻嗤一声,很是讥讽。
沈清臣对他讥讽不在意,颇为郑重的拱手:“那张阁老就交给督公了。”
周济听了,仔细打量眼前人。
他眼眸清明,身姿如月,任谁看了都夸赞正人君子。
可世上多有反物,最无害却最毒者比比皆是。
“你还真是走一步算三步,人张阁老跟你多大的仇怨,你非揪着他不放?!一个老家伙,你动动手指就能按下去的事,还偏要跑一趟江宁府才罢休。”
周济实在不明,不是恩师吗?这怎么看像仇人呢。
沈清臣接过宫人的灯,他背着光站在暗处,手里的宫灯只是照亮了他前面的路。
“我是个好人,应该为他晚年做打算,怎能让他一直劳累呢。”
周济不信他这话,但也没再问。
沈清臣抬脚向外走,门砰的打开,小皇帝声音格外大:“沈大人,朕要用膳。”
沈清臣:……
周济倚着墙,他看到沈清臣眼底的不耐,低头轻笑起来。
“周济,你在旁候着。”
周济笑容凝固:……
小皇帝拉着沈清臣一起用膳,他夹起几片藕放到沈清臣碗里,兴致勃勃道:“沈大人你尝尝这个,周济最爱了。”
沈清臣点点头,态度十分敷衍。
“督公。”
周济转头出了大殿,严冬急色匆匆道:“董家儿媳赵氏,没了。”
“没了?什么意思。”周济眼皮一抽,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严冬:“董公子出去喝花酒,回来得知岳父不帮自己父亲,就找赵氏,让她回去跟岳父说情去。赵氏不肯,董公子恼怒之下对她动手,当时一个大花瓶砸下去,人直接没了。”
一尸两命,听厂卫说,现场血淋淋的。
周济气的简直说不出话,半晌道:“真是……找死都拦不住。”
赵岩为官清廉,在朝中向来不站队。
其女婚龄时与董家公子一见钟情,赵岩虽然百般不愿,但耐不住女儿央求,只得同意这桩婚事。
董长秋在朝是阉党派,按理来说赵岩跟董家姻亲关系,自然也是周济这边的。
可赵岩不,他在朝同董长秋甚少说话,谏言时更是没少怼周济。
他忠于朝廷,从来不是身份。
果不其然,次日早朝都察院,十三道检查御史齐齐出动。
无一不是上谏董长秋家风不严,纵子行凶害死儿媳。
紧跟着各部出来,参奏其‘玩忽职守’‘假账流水’,‘贪图吃空’等罪名。
周济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直到沈清臣下令,将董长秋停职押送大理寺审查时,他才缓慢勾起唇角。
“要说户部的账,头一个该查的,就是‘就是江宁府修建河堤的账目’,吴阳,程浩二人已经到京,就押送刑部吧。”
新上任的刑部尚书,何其善出列应下。
周济慢悠悠扫过诸臣:“吴阳等人在江宁府时,借本督之名行了不少肮脏事。何大人,劳烦您查清楚,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抹黑本督。”
原本蠢蠢欲动参奏的中立派,瞬间收紧袖里奏折。
众人不敢言说:抹黑倒不必,毕竟周督公名声向来不好。
退了朝,何其善在殿外遇到周济,他原本想直接走过去,却不料周济朝他过来。
“何大人。”
周济抬手递过去一个令牌,何其善抬眼一扫,郑?
“吴阳二人进京路上遇刺,这是刺客身上的令牌。”
何其善顿觉烫手,就听眼前这位周督公继续道:“你放心查,有人给你兜底。”
何其善眼底露出疑惑,瞧见沈清臣他拱了拱手问好,俨然忘记刚才一句话也没对周济说。
沈清臣态度冷淡,何其善见他似跟周督公有话说,爽快的退下。
走出几步后,他回头,一紫一红并肩站在玉阶上。
两人氛围十分和谐,一点也没有火药味。
“董长秋,督公准备怎么安排。”
周济负手而立,遥望宫檐上飞过的白鸟,脸上没一点笑。
“本督,自然是听沈大人的。”
沈清臣口吻平淡,语调沉沉的:“赵大人是个好官,赵氏不该死。”
更别提,她腹中还有七月龄的孩子。
“那就一命抵一命。”
沈清臣想到昨日同周济说的合作,眉心一蹙,话到嘴边咽下。
已经走远的周济突然转身,他道:“刑部不会手下留情,胆敢借用本督名号,他得死才解气。”
老姜卖弄,张阁老可曾想过,有一日竟然被最讨厌的阉党拉下马。
想到此,有了期待。
踏进御书房前,周济觉得自己吃了亏,他若是处置了张阁老,岂非又帮了沈清臣一个大忙?
“既然董长秋保不住,那本督换个问题如何?”
沈清臣:“可以。”
周济堵住去路,从高处俯视着:“为什么查木芙蓉?”
为什么查木芙蓉?
沈清臣料想不到他这么直白的问出来,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咫尺之间,却好似隔着山河断崖。
方才平静的一切,骤然消失。
两人对峙着没说话,像站在朝堂上注定的立面。
“你俩干什么呢。”
一颗脑袋从中间伸出来,周济,沈清臣齐齐看向小皇帝。
小皇帝嘻嘻一笑推开两人,“沈大人,朕有事找你。”说着话跑开,眼底闪过促狭。
沈清臣轻咳一声,抬脚跟上小皇帝步伐。
“我艹!”
周济腰间猛然收紧,他整个人不受控制栽进沈清臣怀里,随手一抓稳住身形,才能避免摔倒的窘境。
沈清臣一手拽着衣摆,一手扶着周济。
低头瞧见两人衣摆被打结,他眉头狠狠皱起。
周济衣低头解衣服时,松散的衣领缓缓垂下,如雪的肌肤裸露在沈清臣眼前,他顿觉喉结一颤,偏头看向别处。
周济抚着衣角,阴沉沉道:“去,让司礼监把奏折给陛下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