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自然是没讲成,皇帝突然暴怒,将二人都驱赶出去。
沈清臣在前哄着朝臣,一再保证皇帝无恙,诸臣才渐渐离去。
周济倚着栏杆,手里一支杏花,艳态娇姿,占尽春色。
沈清臣走过去,站在围栏下仰头望着他,突然道:“周济,他知道了。”
周济杏花拂面,随口一句:“知道什么?”
杏花跌进他衣领,这时才反应过来,偏头看着沈清臣,下意识流露出怀疑。
“沈大人还真是——”
他凭栏独坐,满身戒备和冷漠,让沈清臣生出幻觉,昨夜说那番话的人,当真是周济?
还是说,甜言蜜语说给他听的?
“你怀疑我?”
周济手撑在两侧,反问:“你想捞何其善吗?”
他只是这么一问,对答案是何压根不感兴趣,跳下围栏翩然离去,只剩沈清臣一人怀疑。
“督公,”厂卫欲言又止,周济两眼弯弯:“还跪着呢?”
“是。”
周济从袖里摸出骨扇,摇着出了宫。
半路上,他买了两份糕点,让人给逍遥王府送去,跟着又叫人买两份,在李三疑惑下道:“送去沈府,就说本督赏沈大人的。”
李三:……
东厂,路过大堂的都要抬眼看两下。
昔日嚣张打上门的人,如今跪了两个时辰还未见到督公,多少看着都畅快。
脚步声自远而近,朱红锦袍擦着薛凯脸颊滑过,抬头那人已落座,满身的冷漠。
“高大人,你欲将本督至于何地啊。”
高启山起身:“督公,下官今日…前来请罪。”
“你是陛下的人,请罪也该找陛下,找本督岂非认主不清。”
周济没什么心情,说的话也丝毫不像往常那般客气。
“督公,陛下…下官自是不敢违逆。可此番前来,却是因着郑家二房姑娘,薛凯他年轻气盛,抄家时被人狐媚勾引,这才一时糊涂,犯下大错。”
“请督公看在陛下面上,给锦衣卫一个改错的机会。”
高启山一脚踩在薛凯肩膀上:“狗东西,还不赶紧认错,求督公宽恕你那猪脑子,省得日后无力为陛下效劳。”
“督公饶命,卑职一时猪油蒙心,再也不敢了。”
“请督公饶命。”
薛凯砰砰的磕头,高启山一脸赔笑和小心,可这副模样落在周济眼底,却十分厌恶。
他道:“大丈夫何以敢为不敢认!”
“郑家遭祸,锦衣卫抄家为公,可你却仗势强抢良女,事后还将罪名推给一个无辜的女子,如你这般怎为陛下效力!”
“督公——”高启山靠近不了周济分毫,他脖颈上一把刀架着,凉气丝丝缕缕钻进体内,冷的他生出恐惧。
薛凯狡辩道:“督公,当真是那女子谄媚求生,卑职也是鬼迷心窍了,督公,请您一定要给卑职一个机会,往年锦衣卫跟着督公,也算是为您出生入死,您不能丝毫情面不讲啊。”
“情面?”周济听了笑话,反道:“你带人闯入东厂打本督的人,抓本督的孩子们,那时你可想过情面?!”
“啊——”
倏然,高启山长刀出鞘,又稳又狠的对薛凯挥刀,一条手臂甩出老远,血喷洒一地。
周济抬手,护在身前的厂卫退开,他手上溅了血,拿出手帕慢条斯理擦着。
“啊,”薛凯疼得发颤,一双眼血红的瞪着周济。
高启山单刀落地,一条腿跪下:“今日薛凯断臂请罪,以全督公昔日照拂。”
“因公谋私,仗势欺人,此罪不可恕。即日起逐出锦衣卫,陛下跟前下官定卸职请罪,绝不拖累督公分毫。”
联姻队伍就要离京,对于周济拿下何其善一事,朝臣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唯恐此时他多生事端,耽搁联姻的进行。
内阁,在各军里挑选出一批佼佼者,作为送亲队伍跟着去襄城,等两国契约签订后,就会携契约还京。
而逍遥王在这时,晃晃悠悠被押送到达上都,未经内阁和皇帝点头,就被东厂塞回王府。
眼看联姻势在必行,武将心里多少都闷着气,看到光州军在上都行走,一帮子武将堵在内阁。
“圣旨已下,下官等自不敢违逆,只是漠北狼子野心,若任由他们牵着鼻子,岂非落于下势。”
“这帮蛮人野横,一路上少不得经过城镇,若是光靠一些公子哥们,怕是护不住百姓。”
七嘴八舌乱哄哄,武将说起话来嗓门大,倒是把文臣挤兑的一点落脚地都没。
“依诸位所言,该当如何?”
沈清臣屈指在桌面轻叩两下,场面由闹逐渐寂静下来。
有人低声说:“初夏将至,漠北天暖水缓,正是起攻的好时机。”
“对!若是借着联姻,趁襄城城门大开,若里外夹击,损失惨重呐。”
“说重点。”沈清臣接过递上来的奏折,几人静下来,他眉头紧锁:“加派兵力?”
“正是此意。但并非直接加派,而是调动一万精兵,陪同送嫁队伍一起去襄城。一来展示大燕对联姻的重视,二来也可彰显国力,灭灭漠北的气焰。”
此言得到武将认可,一直认为该当如此。
沈清臣并未做出答复,而是让武将静下来,抬手示意王纯,褚灵运,崔季等人。
崔季左右看看,并未第一个说话。
他虽年龄身份在这,可他是踩着逍遥王肩膀登上礼部尚书的,加之有皇帝偏爱存在,实则他在内阁没什么发言权,只能凑数。
王纯略一思索:“倒也可行。只是……这一万精兵,该由何处调取?”
“上都乃国枢重地,无论是京卫营还是兵马司,都不能随意调动。”
崔季接了一嘴:“可调动州府的。”
沈清臣,王纯皆看向他,崔季哆哆嗦嗦道:“此前光州军护送逍遥王到京,更在安州立下功劳,可见其下治管有方,他们如何?”
几人商讨一番,最终定下由光州军调动五千精锐,额外由西南军调动五千,沿途护送公主出嫁。
沈清臣出宫,临砚驱赶着马车,将薛凯断臂求生一事告知,随带道:“督公虽说嘴巴狠,可他却是个面热心冷……不,心冷面热也不对,反正就是个好人。”
“好人?”沈清臣对这个词有些意外:“先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想到以前,临砚摸摸头:“以前你俩针锋相对时,督公可不会给你送东西。”
车帘掀开,沈清臣问:“送什么东西?”
临砚张了张嘴,最后说了句:“我也不知道,反正二月说督公给公子送了东西,怎么也不会是诀别书吧?”
“临——砚!”
临砚做势打嘴巴,手里马鞭挥的极快,生怕后面这位主子等不及。
沈清臣赶回府,两盒糕点静静摆在桌前。
临砚抬手就要拉开,啪,沈清臣拍开他手,嫌弃的很:“起开。”
“这,”临砚偷瞥几眼:“嗐,锦记的糕点和甜品,督公他送错了吧,公子你压根——”
不吃糕点的。
沈清臣捏着小勺,品了一口甜品,脸上荡漾着笑。
“呵呵。”临砚揉揉脸,他怕忍不住给大爷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