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颗心脏在祭坛上排成《洛书》九宫格的瞬间,地脉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黏腻声。林深的复眼穿透岩层,看见《山海经》记载的“视肉”——那块足有三丈高的太岁尸囊正在膨胀,表面凸起的人面疮每张开口,就喷出青紫色的“葬阴瘴”,瘴气中浮动着九门历代家主的面容,他们的瞳孔正被三尸虫茧的尾钩刺穿。
“血媒溯魂术需要双生瞳的引魂光!”林浅的尾骨刺入尸囊,甲骨文纹路突然发出蜂鸣。秽土之下,六十年前的场景如电影般展开:初代九门首领站在青铜甗前,甗内蒸腾的尸油中漂浮着一对足月婴儿,男婴襁褓绣着“吴”字,女婴腕间系着断铃红绳——正是吴邪与林浅的 infancy 影像。而在甗旁,年轻的林氏夫妇正握着量天尺,将自己的瞳孔血滴入甗底,试图篡改祭品的命数。
吴邪脊椎骨上的认罪书突然浮空,三百道朱砂血字化作血蛇,顺着祭坛缝隙钻入太岁尸囊。林深的复眼捕捉到尸囊内部的惊人构造:无数青铜锁链缠绕着烛龙的指骨,每道锁链都拴着九门初代当家人的魂魄,他们的惨叫声,正是秽土生灵的源头。
血蛇缠住三人脚踝的刹那,意识被拽入认罪书构筑的青铜幻境。北魏墓的夯土层变得透明,三百童男童女被《墨子》“悬魂桩”钉在万牲坑四壁,他们的胸口嵌着未孵化的三尸虫茧,茧壳上刻着的,正是林氏兄妹与吴邪的生辰八字。
“看!”林浅的尾骨指向幻境中央。青铜甗内,初代首领正将婴儿吴邪放入甗中,旁边的青铜托盘上,躺着另一个婴儿——面容与林深完全一致。这不是幻觉,而是被太岁尸囊放大的真实记忆:六十年前,九门同时培育了两对双生子,一对是林氏兄妹,另一对,正是吴邪与他从未谋面的孪生姐姐。
“我们都是替代品……”林深的复眼流出血泪,童女尸骸的掌心突然睁开竖瞳,金芒与林浅的尾骨共振。太岁尸囊的蠕动声中,祭坛心脏开始同步跳动,地面震出的“血煞阵”图纹,正是当年殷墟甲骨记载的“烛龙初醒阵”。
幻境中的青铜甗突然倾覆,尸油泼洒在祭台上,蒸腾的雾气凝成初代首领的虚影。他的黑金古刀毫不留情地刺穿双生婴儿的天灵盖,脑浆混合着《归藏易》“双殛卦”符文,在甗底凝成烛龙瞳孔的雏形。
“住手!”林浅的尾骨不受控制地绞杀幻象中的婴儿,每根骨节却浮现出《列子·汤问》的“愚公移山咒”——这是父母当年刻在她尾骨上的保命符,此刻却在对抗九门的献祭记忆。现实中的太岁尸囊突然爆开,飞溅的腐肉里裹着九枚青铜眼罩,内侧刻着的生辰,正是现任九门当家人的命数。
吴邪的脊椎骨发出编钟般的悲鸣,初代首领的虚影附身在他身上,冷笑中道出真相:“当年留你半条命,就是要让你成为‘补瞳祭品’——林氏兄妹的瞳孔是‘日’与‘月’,而你,是最后一颗‘星’。”
林深的复眼突然脱眶飞旋,在尸瘴中化作《周髀算经》的“璇玑玉衡”。视线扫过处,太岁尸囊的人面疮集体爆裂,每个疮口都吐出半截青铜钥匙——正是父母失踪时佩戴的摸金符残片。这些钥匙拼接起来,竟形成归墟海眼的地图,中心标记着三个红点:林深、林浅、吴邪。
“用钥匙开祭坛!”林浅的尾骨卷起钥匙插入锁孔,地面升起九层博山炉,炉内焚烧的竟是《神农本草经》禁载的“九婴骨粉”。骨粉燃烧的青烟中,浮现出《帛书·五星占》的星图,每颗星辰都对应着一个双生祭品的殒命时刻。
初代首领的虚影突然实体化,黑金古刀劈向博山炉。千钧一发之际,炉盖迸发的火星点燃尸瘴,火焰中浮现出父母临终前的影像:他们站在归墟海眼前,将自己的双瞳剜出,嵌入青铜棺椁——那具棺椁,根本不是葬具,而是用来封存烛龙尸解仙骨的“人瞳牢笼”。
“移瞳换命,可断因果!”父母的声音混着黄钟之音传来。林深的复眼突然射入林浅的金瞳,两人的视线在火焰中交汇,竟拼成完整的烛龙图——但龙眼处不是空洞,而是两颗重叠的人类瞳孔。吴邪的脊椎骨彻底玉化,表面浮现的《尚书·甘誓》血字,每一笔都在揭露九门的背叛:六十年前,他们本应献祭真正的双生子,却用虫茧培育的替代品偷梁换柱,导致烛龙第一次睁眼。
太岁尸囊在火焰中彻底碳化,露出内部缠绕的九条青铜锁链,末端拴着的,正是九门初代当家人的无头尸。这些尸身突然指向殷墟方向,那里的甲骨窖穴正在崩塌,露出归墟海眼的入口——青铜棺椁悬浮其中,棺盖内侧刻着《列子·汤问》的完整残页:
“烛阴初瞑,留瞳于人间,曰:‘星火不熄,则吾眼不睁。’”
初代首领的虚影在火光中嘶吼着灰飞烟灭:“归墟锁着的,是你们的命!”但林深和林浅清楚,那锁着的不是命,而是九门百年的罪孽与烛龙的祝福。
林浅的尾骨突然玉裂,甲骨文脱离骨节,在空中拼出父母最后的留言:“剜目可活,保瞳则殒——但我们选择让你们看见人间。
当博山炉的火焰熄灭时,祭坛上的九颗心脏已化作尘埃,唯有吴邪掌心的浅红印记愈发清晰。三人望向归墟海眼,青铜棺椁的盖子缓缓打开,里面躺着的不是尸骸,而是三枚菱形玉片,每片都映着不同的星空:林深的玉片是北斗,林浅的是南十字,而吴邪的,是从未在星图上出现过的——晨星。
“那是烛龙留给人间的眼睛。”林深握住妹妹的手,尾骨的倒刺已完全消失,“不是用来俯瞰黄泉,而是仰望星空。”
吴邪的脊椎骨重新化作人类骨骼,他望向远处邙山,毒血退潮处,三尸虫茧正在成片枯萎,茧壳上的人眼纹路,最终化作春泥,滋养着新生的红藫。那些菌丝顶端的露珠里,不再有恐怖的倒影,只有晨光的璀璨。
三个月后,故宫文物医院的展柜里,青铜眼罩、断铃残片、量天尺残件并列展出。玻璃反光中,吴邪又看见那个在归墟度过的夜晚:林氏兄妹的重瞳里,晨星正在升起,那是不属于烛龙的,属于人类的星光——只要有人愿意为人间而战,长生的诅咒,就永远无法得逞。
窗外,鸽群掠过紫禁城的琉璃瓦。吴邪摸着胸口的印记,终于明白父母用命换来的真相:烛龙的眼睛,从来不是诅咒的源头,而是对生命的期许——当双生瞳选择成为人间的晨星,黄泉的大门,便永远为贪婪者紧闭。
三年后,邙山脚下建起了一座特殊的博物馆,展品皆是烛阴墟的遗物。每当暴雨来临,陈列的青铜齿轮偶尔会发出轻微的共鸣,仿佛在提醒世人:长生的诱惑永远存在,但总有人选择成为人间的晨星,照亮那些被尸解仙术笼罩的角落。
而在博物馆的地下室,吴邪珍藏着三枚菱形玉片。某个深夜,玉片突然发出微光,在墙上投出三个模糊的身影——他们手牵手望向远方,那里,新的朝阳正在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