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坐在驴车上听他说了两刻钟那个护卫是如何嚣张跋扈,如何目中无人,眼睛有些发直。
男子没看见,依旧兴致勃勃地说着,一路上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好不容易碰到个,总算能有人聊天了!
两人正好路过茶摊,一个壮汉的视线不断落在他们身上,随后快走几步拦住驴车。
陆雪抬眸看向壮汉,来了。
“老哥,能不能捎我一段。”
男子停下驴车,“今天的人还怪多的嘞,你要去哪啊,我看看顺不顺路。”
壮汉打量陆雪一眼,这身打扮和他们打听到的一样,“兴旺镇吧。”
“呦,你俩还是一个地方的呢,上来吧。”男子往里坐了坐,给壮汉让出一个位置。
“你也是兴旺镇的?”壮汉顺势问。
姜十三等人失踪后,他们耗费大量精力在查这件事,知道有一女子和那几个护卫同行。
说实话,他们没怎么当回事,一个女人,一只手就能捏死,还能有多大作用不成。
但还是花费了一点时间,查出她的身份,顺便派人留意着,一连半个月都没什么消息,他们也就不再管,没准死在哪个山沟。
没想到,喝碗茶的工夫,让他碰上了,打探消息总比挖尸强吧。
陆雪把左腿离两人远点,听声音,好像是荒废驿站里被称作老六的那个,“是。”
老六扫了一眼她衣服上干枯的血迹,状似关心问上一句,“这腿伤得不轻吧,怎么搞成这样的?”
“诶哟,她要去幽州探亲,碰到脾气大的护卫了,后来...后来怎么地来着?你跟我们说说。”
赶车男子接过话茬,说了两句,发现不知道后面发生什么,回头看她。
陆雪控制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还能怎么了,吵了一架就分开了,那时候天又黑,我着急找地方休息,只能骑着马在路上跑。”
“诶哟,天黑赶路可不得了,有一次......”男子又接过话头,说了能有一刻钟才停下。
老六连忙怕他还要说,连忙问:“骑着马在路上跑,然后呢。”
“然后马不知道为什么受惊了,直接冲到林子里,一路狂奔,我差点被它甩下来。”陆雪立马回答,语速都快了起来。
“哎哟,马惊了可不得了,别说马了,就我这驴,有一次......”
老六太阳穴直跳,头一次觉得打探消息这么难,要不是这离兴旺镇只有大半天的路程,人有些多,真想让他永远闭上嘴!
陆雪只感觉陷入了某种循环。
“然后呢?”
“从马上摔下来了,腿磕在石头上,被划出个大口子,刚处理好伤口,又看见几头狼。”
“诶哟,碰到狼啦,那可是不得了,狼可是很厉害的,有一次......”
一刻钟后。
“然后呢?”
“幸好狼群的注意力都在马上,我也顾不上腿疼了,拼了命地跑啊,一没注意,迷路了。”
“诶哟,在山林里迷路了?那可不得了,你能活着出来也是命大,有一次......”
......
很简单的迷路、找到一个山洞、养伤、吃的是给长辈带的干肠和家里给带的干粮,喝的是收集的雪水。
等伤好得差不多了,便摸索着从林子里走出来。
就这么几句话,说了好几个时辰,陆雪说的是心力交瘁,无数次地后悔坐上这辆驴车。
老六听得是青筋直冒,满脑子都是“诶哟”、“那可不得了”和“有一次”!还不如去挖尸!
不过他还是很敬业的,趁陆雪闭眼休息,掀开背篓上的被子,看里面都有什么。
一把斧子,一把柴刀,几块沾血的布,两罐伤药,一身衣服、一大一小两个油纸包,大的里面是几根干肠。
小的那个左三层,右三层的包着空白的路引,老六深吸一口气,感觉这辈子的耐心都在今天用完了。
把所有东西都放回去,见陆雪呼吸均匀,甚至还打着鼾,伸出手捏在她的伤腿上。
“啊!”陆雪瞬间惊醒,收着点力道,一拳打在老六的鼻子上,“你干什么!”
老六伸手抹了一把鼻子,流血了,看向近在眼前的兴旺镇,“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还打人呢!”
“你碰到我伤口不是故意的,那我打人也不是故意的!”陆雪“疼”的直抽着冷气,怒视他,一脸的理所当然。
两人吵了两句,赶车的男子连忙把车停下,“诶哟,可不能吵架,真吵起来可不得了,有一次......”
老六听见他说话,“嗖”的一下跳下驴车,走了。
这女人跟打探到的一样,脾气暴,不好惹,力气也大,这样的人确实会因为一时冲动,独自上路。
据说还会打猎,在山林里生存半个月也没什么问题,伤也没什么问题,明明都睡着了,硬生生的被疼醒。
找时间派人到她描述的地方走一圈,就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不过,估计不会有人去,这些消息就够了,还是那句话,一个女人罢了。
“诶呦,人咋走了呢,马上就要到了!真是,这人脾气也不好,脾气不好可不得了,有一次......”
陆雪:“......”要不是她在装腿瘸,她也想跑!
......
卢家客院,王掌柜半靠在床上,与穿着一袭月白长袍的谢远山大眼瞪小眼。
六天了,整整六天了,这个谢远山每天都来,不仅如此,身上的衣服都不带重样的,有时甚至一天换两套。
黑的白的红的黄的,紫的绿的蓝的灰的,各种款式,各种花色,打扮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
王掌柜看他的眼神,也从最开始的欣赏,到现在的极其不满,穿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是在勾搭府里的小姐?
这是要抛弃他家小雪,那可不行!傻闺女喜欢这张脸,他得把人稳住喽!
王掌柜坐起来,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他,嘴里时而发出“啧啧”的嫌弃声。
谢远山有些坐立不安,浑身不自在,真是弄不懂黄先生,为啥非让他穿这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