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当然好……”
回过头来,白司颜使劲儿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他递过去一个高兴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好到我想投湖!”
“那就好。”
白倚竹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笑得一脸单纯。
“我会好好指导你的,想必用不了两个月,你就能来天字阁,跟我住一起了。”
“……!”
天啊!白司颜仰头长叹,来一道闪电劈死她吧!
感觉她要活不下去了!
怀着相当复杂的心情,在白倚竹的带领下,两人终于找到了那片一望无际的沼泽地。
这期间,白司颜还跟白倚竹有过不下十次的歧议和争论,但结果无一例外,小竹子永远都是正确的!
白司颜深深地觉得,如果放到现代,白倚竹绝对就是那种可以把考卷当成标准答案的天才学生,如果标准答案跟他的答案有差,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标准答案印刷有误!
所以白司颜特别无法理解,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逆天的生物存在?是为了让其他人知道什么叫做自卑吗!
好想毒死他。
山脚下。
白司颜环视了一圈沼泽地,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你确定闻人海棠让我来这里是为了挖珍珠,而不是想给我收尸?”
她之前到底是怎么想的。
居然会以为闻人海棠罚她来找珍珠,只是小惩大诫?!
看到浮在水面上伺机而动的鳄鱼,缠在树枝吐着信子的毒蛇,还有垂挂在半空的手掌大的毒蜘蛛……
白司颜狠狠抽了下眼角,十分明显地感受到了闻人老师对她特别的“关爱”。
让她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呵呵……他绝对不是想看她活着回去!
看出她的犹豫,白倚竹体贴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本琴谱。
“你要是不想进去也可以,就留在这里看琴谱,我帮你去找珍……”
“不要不要,拿走拿走!”
没等他把话说完,白司颜立刻挥挥手,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她才不要乖乖听他摆布。
要她在这里学琴,她宁愿被鳄鱼咬死!
可恶,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他跟来。
要不然她肯定扭头就走,然后去一趟城里,随便两斤珍珠交差……要是闻人海棠质问起来,她就说最近气候变化大,珠蚌的生存环境受到了极大影响,所以再也吐不出他想要的那种珍珠了!
可偏偏,白倚竹跟来了,还出言挑衅她!
那她怎么可能认输?
拿出绑着四爪箭的绳子,白司颜瞄准沼泽地里的一棵大树“嗖”的射了过去,继而拉紧绳子,飞身荡到了树上。
回过头,她不无得意地挑了挑眉,看向岸边的白倚竹。
扬声喊道。
“喂!小竹子,你坐轮椅不方便,就在那里等着好了,琴谱你自己看着解闷吧!”
然而……
话音刚落,就见白倚竹的轮椅上唰的射出一条铁链,飞快地缠到了树枝上,紧跟着一道淡青色的影子连人带轮椅腾空飞了过来。
下一秒,不等白倚竹落地,又见第二条链子飞射而出,缠住了更深处的树枝,而先前那条链子则迅速收了回来……如此来回反复,不过眨眼的功夫,白司颜就看到那张轮椅从眼前一晃而过,将她远远甩在了后面。
“靠!”
还能这样?!
本想着白倚竹身残志坚,她这个四肢健全的人应该好好照顾他。
但现在看来,那个身坚智残的人……好像是她。
看到白倚竹吊着两条铁链挂在树下,气定神闲地停在百步开外的地方等她,白司颜再次深受打击,立刻收起表情追了过去。
沼泽林里蛛网密布,枝叶横生。
她一路穿行来不及挥开,脸上不免沾染了几分污渍,看起来有些狼狈。
见状,白倚竹从袖子里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巾,淡笑着递到她面前。
“擦擦脸。”
“不用了,我没那么讲究。”
白司颜拒绝了他的好意,总觉得他这个举动是在嘲笑自己。
她现在突然理解了白岳峰的心情。
本来他过得好好的,身为府中的嫡长子,担负着全家的希望,所以备受关注,也因此特别的刻苦。
结果……呵呵!
谁也没想到,几年之后突然从老爹某个小妾的肚子里,蹦出来一个天资超卓的小怪物,一下子就把他比了下去!
无论是学识还是武功,无论是才情还是容貌,无论是气度还是胆识……都远远地甩了他几百条街,让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连追赶的余地都没有,就只能傻傻地看着他的背影,望尘莫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这个天才少年身上,人们只要一谈到白府,甚至一说到白姓,嘴里念来念去的,就只有“白竹公子”这个名号……甚至连父亲都很久没过问他的学业,乃至在他兴致勃勃地告诉父亲自己升到了玄字阁的时候,父亲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多大的喜悦。
然后,没过多久,白倚竹也进了天岐书院。
以一种堪称震惊朝野的速度,在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他那个天才七弟,就以风云之势刷新了整个天岐书院的记录,在全天下人的膜拜和艳羡之中轻而易举地升入了那个常人难以企及的天字阁!
从此,早就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白岳峰,变得更加默默无闻了。
若不然,要是没有白倚竹挡在前面,要是他的光芒没有那么强盛,以白岳峰的成绩也称得上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佼佼者,足以被捧为家族中值得骄傲的后辈!
更可恨的是,他那个清高自傲的七弟,从来就没把他这个大哥看在眼里,不论他做什么都无法引起白倚竹的任何注意,而他……却在这十几年的煎熬之中,饱尝了白竹公子带来的阴影和压力!
太艰难了,这样的人生!
白岳峰居然能忍辱负重活到现在,而没有去上吊自杀以求解脱,如此的坚忍,如此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白司颜没来由地竟然有些佩服他!
毕竟就连她现在,都很想把白倚竹装进麻袋里打一顿,来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偏偏,白倚竹却没有丝毫自知之明,我行我素,一意孤行,甚至从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白司颜不否认,他是个温柔的人,甚至有一副好心肠,从没想过要害别人。
但他的温柔和南宫芷胤的温柔,完全是两回事。
太子殿下的温柔,是能够照顾到别人的感受,让人心生好感的脉脉温情。
而白倚竹的温柔却仅仅是他自以为是的好,他觉得对你好了,你就应该开心,就应该心怀感激,就应该乖乖地接受……因为那些都是他认为是正确的东西,而普天之下,也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他的半句不是。
所以时至今日,白倚竹才会沦落到茕茕孑立,形单影只,连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都没有的惨烈处境,只能养只宠物来解闷。
并且在白司颜招惹了他之后,就开始全心全意地迫害她的健康成长!
甚至还妄图把她打造成跟他一样的怪物。
想到这里,白司颜就觉得全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总算明白过来,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白竹公子并没有天下之人想象得那么完美。
这孩子虽然智商逆天,资质超群,但情商……大概是负数。
她甚至怀疑,他有很严重的性格缺陷。
就像现在——
白司颜已经很明确地拒绝了他,白倚竹依旧不以为意,反而往她身边靠近了几步,继续拿帕子帮她擦拭脸颊上的污迹和蛛丝。
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不是讲究不讲究的问题,身为大家闺秀,就应该让自己看起来优雅得体,要不然会被别人看不起的。”
“啪!”
拍开他的手,白司颜坚决抵制他润物细无声的洗脑。
“看不起就看不起,我活着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再说了,这里又不是什么重要场合,干嘛那么注重仪表?我不像你,可以那么轻易地避开蛛网树枝,我能赶在天黑之前找到冰湖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有空整这些。”
见她不配合,白倚竹先是用一种略显心塞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有些无法沟通。
接着才耐着性子继续劝诫。
“这种事情是不分场合的,一个自律的人,无论何时身处何地,都会保持优雅整洁的仪表……”
“停停停。”
白司颜马上打断他的说教,脸上的表情比他更心塞。
“照你这么说,如果看到一个怀孕的女子快要摔倒了,但是你又来不及扶她,唯一的办法就是扑到地上给她当人肉垫子,那是不是……为了保持自身的体面,你就坐视不管了?”
对于这个问题,白倚竹的回答是——
“为什么会来不及扶她?”
“我是说如果!”
“没有这种如果。”
“万一呢?!”
“也没有这种万一,就算她离地面只有一尺,我也能稳住她的身子,不让她摔下去。”
“……!”
得了,这话没法聊了。
见她没再开口,白倚竹只当她是认同的自己的说法,便又抬手往她脸上擦。
“你好烦啊。”
一甩手,挥开白倚竹的爪子。
白司颜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情。
更讨厌像白倚竹这样,非要把自己奇怪的想法强行灌输到她的脑子里,她跟他又不是同个层次的人,她就喜欢活得糙一点怎么了?!
听到这话,白倚竹不由眸色微黯。
只是看到白司颜发髻上插着的那根半掉不掉的树枝,就觉得好难受,下意识想要把它拔下来。
“可是你的头上——”
就在白倚竹伸手的刹那,白司颜忽然一个转身,更加忍无可忍!
“白倚竹,你到底有完没完?难道从来都没有人说过你这样很讨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