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闻言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梢,她知秦泽怯懦又不善政道,倒是没想到他还算敏锐。
至少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他作为太子,在肃王回京觐见的时候陪侍晟帝,自不是因为晟帝身体欠妥,这是一个讯号。
秦泽只要立在晟帝身侧,就意味着他在和肃王宣告,自己已经是大晟的储君。
如果秦煊真的有争斗之意,那这次会面说是宣战也不为过。
不管是自己还是荀礼,自然不会将这样的话直白地说出来。
她看了一眼小步跑过来的宫人,上前一步道:“殿下无需忧心,臣会站在殿下身边的。”
秦泽僵硬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并未因此安心。
宋清朝正心殿的方向抬手,秦泽慢慢走了过去,待里面通传后和宋清一前一后进了门。
晟帝见了宋清,笑着道:“新婚燕尔,你却要到宫里来,实在是辛苦。”
宋清维持着跪地的姿势未起身,恭敬地道:“为陛下鞍前马后,是微臣的本分。”
外面有人通传肃王殿下觐见的声音,晟帝这才抬手道:“好了,都起来吧。”
宋清依言站起来,立到了大殿一侧,秦泽似是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站到了晟帝身边去。
不多时,秦煊着亲王服入殿,一年的沙场经历给原本就气势锋利的人添了几分风雪催出的成熟和稳重。
他大步迈入正殿,身姿挺拔步伐坚定,和殿内紧绷着的秦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宋清看向晟帝,不出意料地在其眼中看到了满意和欣慰。
有了对比,原本还算满意的太子,立刻就变得不够顺眼了。
秦煊在殿中跪下叩拜,又称:“弘远伯身受重伤,无法面圣,特求儿臣代他请罪。”
“此事朕已知晓,”晟帝立刻抬手道:“快免礼吧,此番南境之行,你辛苦了。”
秦煊站起来,又规规矩矩地向秦泽行了礼才恭敬地回复:“回父皇,儿臣的辛苦实在不值一提,弘远伯与南境将士才是劳苦功高。”
“他们辛苦,你也不必谦虚,”晟帝脸上笑意更甚,“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尽管开口。”
“多谢父皇,”秦煊说着又跪了下去,带着慨叹道,“儿臣愿为南境将士求得奖赏,使其衣锦还乡。”
“这是自然,你着手安排就是,”晟帝摆了摆手追问道,“你自己就没什么想要的?”
圣上追着要给赏赐,若是再三拒绝便有些不懂事了。
秦煊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小心地道:“儿臣,想求一份差事。”
“差事?”晟帝好奇起来。
“正是,”秦煊解释道,“过几日便是母妃逢五的生辰,又有南骧归顺,儿臣希望能够借此机会二事共贺,以此弥补一年来不在母妃身边亏欠的孝心。”
好一个情真意切,忠孝两全。宋清都要为他鼓掌了。
她转头看向秦泽,后者目光呆滞,面露惊讶,看起来完全没有要争锋的意思。
再看晟帝,已经仰头笑了起来,显然对这个回答甚是满意。
原本接待南骧之事是由东宫负责的,如今秦煊提出此番请求,自然是要问一下太子的意见。
晟帝看向秦泽问道:“太子,你意下如何?”
秦泽恍然回神,连忙道:“儿臣觉得可行。”
长时间没有站在一起的两个人忽然被放到了天平两端,当真是高下立见。
瞧见晟帝眼中掠过的不满,宋清心里叹气。
只是不管晟帝如何的偏心不定,她在此人跟前,都得坚定地站在储君身边。
宋清随即上前一步道:“陛下,肃王殿下一片孝心感人肺腑,共贺双喜一事亦令人期待,只是肃王殿下久未回京,对朝中事务或有不熟悉的地方,不如由二位殿下共事,同心协力,共促盛典。”
晟帝闻言慢慢点了点头,肃王回京之前,朝局以林予鹤为中心的确变动甚大,若全部交给肃王怕是会耽误许多时间。
“此言有理,”晟帝点头思索片刻,立刻便敲定了安排,“肃王,你既有孝心,你母妃生辰相关事宜便交由你来负责。太子还和之前一样,负责接待南骧使团,其中交集,你二人需得以大晟国威为先,协力安排。”
秦煊瞟了一眼旁边面容苍白又沉静的人,低头掩去眸中冷色,上前与秦泽站到了一处,二人异口同声道:“儿臣遵旨。”
“好了,你此行辛苦,向你母妃请安后,便回去好生休息一下吧。”晟帝没理秦泽,对着秦煊说道。
秦煊本想提出让宋清带自己熟悉一下朝堂的,如今也只好压了下去,叩首拜谢后离开正心殿。
晟帝这才看向秦泽,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半晌,宋清见状识趣地以公务为借口告辞,得了晟帝的准许后便快步离开。
毕竟是储君,再如何不满,也不愿意当着臣子的面去骂的。
宋清离了正心殿便放慢了脚步,算着秦煊大概走远了,一转身往教坊司去了。
她身上还挂着个判宫的闲职呢,如今盛典将至,少不了歌舞礼乐,她去教坊司也是情理之中。
到教坊司的时候,正碰到曹瑛同几个刚入内教坊的人讲规矩。
见到宋清过来,曹瑛立刻起身上前,她知宋清不爱拜见寒暄这种无用的事,在宋清摆手后扭头对着身边的几个姑娘道:“这位是教坊司判宫宋大人,你们今后行走宫廷,需得以宋大人马首是瞻,可记住了?”
几个姑娘纷纷向宋清行礼,言说记住了。
曹瑛这才道:“行了,回你们的院子吧,其它不明白的地方,便问院里的徐色长。”
等到人都离开了,曹瑛才一边将宋清往里请一边问道:“大人来此,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宋清点头道:“宫中将有大宴,若肃王来选人,你要小心些,他的一举一动都要报给我。”
“是,”曹瑛应下来后问道,“是为了郦贵妃的生辰吗?”
宋清仰头望天,只觉心中甚是不安,叹息道:“若真的只是为了此事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