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团中的人立刻冲到了宋清面前,大喊着质问:“你们对我们的大皇子殿下做了什么!”
更甚至有人想要对宋清动手。
宋清后退一步,禁军立刻挡到了她的面前。
“大晟皇帝呢?我要见他!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你们如此行事,就不怕遭天谴吗!”
“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此事没完!”
院中人怒气冲冲地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吵嚷道。
宋清静静等着他们的声音小了,才笑眯眯地开口:“各位使者且冷静些,本官如今站在这里,不就是要给诸位一个交代吗?”
“什么交代?杀害我朝皇子,此乃血海深仇!我等要面见贵朝皇帝!”
“对,你一个黄毛小子,少在这里糊弄我们!”
宋清闻言收起笑容,侧身让出秦泽道:“陛下公务繁忙,我朝储君在此,为各位使者主持公道。”
“公道?你们都敢杀害我朝皇子了,何处有公道!”
“我们如何能信任你们的公道!”
几人隔着禁军的阻拦步步逼近,宋清皱眉道:“那看来诸位是不打算和谈?”
宋清话音未落,原本只是以臂展拦着院中人的禁军齐刷刷地将腰间佩刀拔了出来。
闪着寒光的刀刃在院中划出一道道光影,原本还群情激奋的南骧官员立刻冷静下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缩到了一起。
宋清满意地点头,勾起唇角语气凉薄地道:“若皇子之死,两国必战,再搭上诸位,也未尝不可。”
“你……”人群中站出一年岁较高的使臣,看起来被宋清此言气得不轻,嘴唇抖动了半天也只是骂了一句,“你们,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我们欺人太甚?”宋清原本平和的声音猛地大了起来。
她大步穿过前方禁军来到了那人面前,揪住了他的衣领,直视那人的眼睛怒道:“那我倒是要请教这位大人,不知你们南骧律法,是如何对待擅闯宫闱,乱入禁中,甚至是敌国后宫之人的?”
那人看起来当真不知道魏玉麟入宫的目的,被宋清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明白了宋清是在说他们的皇子是闯入了大晟宫闱才被杀害。
他怒目圆睁,立刻梗着脖子道:“不可能!一派胡言!我朝皇子,绝做不出那样的事情!”
“做不出?”宋清冷笑一声,将人一路拖到了院中魏玉麟的尸体旁边,一脚将被掀开了以部分的白布大片踢开,强迫被拽过来的人弯腰去看尸体。
尸体的衣衫上有几处血孔,散开的外衣部分却完好无缺,宋清指着那处伤口怒不可遏:“那你告诉我,贵朝皇子因何腰带松散,又为何外衣完好,偏被刺破了里衣?”
“有功夫与我争论什么公道,不如好好想一想,你们的皇子死的时候,人在哪里,在做什么!”
本该被万民尊敬的皇子被人用脚踢开了蒙尸的布,须发灰白的老臣被年轻的敌国官员拉扯弯腰,不得不直视皇子的尸体,那人却无暇体会其中羞辱。
他直愣愣地盯着魏玉麟胸口的伤痕,身体颤抖目眦欲裂,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耳边又传来带着嘲讽的语气说出的话。
“难道是我们费尽心思护他离开驿馆,护他安全入宫,就为了他诱入宫闱,解开他的腰带,刺伤他的四肢,又专门扒开了他的衣服才杀了他吗?”
衣襟被人松开,那使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干枯的脸颊流下来,渗入胡须之中。
他慢慢地将身子伏到了面前的尸体上,额头触碰的位置似乎还有余温,他分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身体已经凉彻。
他想不明白,为何将要成为南骧君主的人,要做出那种令人不耻的事情。
为何本应肩负国家未来的人,要亲手葬送他们终于求来的和平。
宋清揉着因为用劲过猛被挤压得酸疼的指节冷漠地转身,目光从身后陷入惊诧的使臣身上一一扫过,抬脚走回到禁军身边。
说实话,她感谢南骧使团中还能有这种纯臣的存在,省去了她很多麻烦。
“是你们的皇子,给你们带来了战争,战争,只有战与降,”宋清在几人面前站定,随手拿过身边禁军手中的刀插在面前的地上,比了个“请”的手势:“若战,请诸君就义。”
话语随风落地,然后和颤动的刀锋一同静止,院中人怔忪地立在原地,在万籁俱寂的它国皇城陷入悲凉的茫然。
宋清甩袖离开院子,走出几步后才伸手去揉捏发疼的肩颈。
虽然是个老臣,但拽着也挺费力气的。
秦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凑近了些小心地问道:“宋大人,这样会不会太过了?”
“太子殿下,”宋清猛地停下脚步,盯着秦泽看了半晌,最后只是往后退了一步道,“臣应该走在殿下的身后。”
“啊?”
秦泽眨了眨眼,茫然地上前一步,抬头只见前方空旷无人,道路四通八达,无人为他引路,无人为他指明方向。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宋清立在他身后,慢慢放下了捏着肩膀的手,沉声道:“殿下此时该去迎凤阁为贵妃娘娘贺寿了。”
“哦,好。”秦泽往迎凤阁的方向走去,听着背后轻微几乎算得上虚浮的脚步声,却莫名觉得心虚。
自己刚刚问了那样的问题,身后的人还未给他答案。
为什么,自己又说错什么了吗?
他忍不住在心中怀疑自己。
宋清跟着走了几步,终于如他所愿地开口问道:“太子殿下还记得,臣在秋水庭,求陛下圣裁何事吗?”
“记得,是与南骧为敌还是交好,便是战还是和。”秦泽连忙道。
“那臣给了南骧的选择是什么?”
“是战和降。”
一字之差。
“嗯,”宋清应了一声,平静地道,“殿下,和是强者的特权,降,不过是弱者求生的机会。”
秦泽点了点头,莫名觉得宋清的话说的是自己和肃王,他不敢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