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连着下未曾停过。
陈楸冒着风雪检查了药园药草的情况后,回到屋内已经头顶雪白。
“你还是这样的勤快,雪下的这般大了也不忘干活,你太过于老实了。”
赵怀真的声音响起,陈楸看去,他有种感觉,这是最后再见他了。
他端坐在曾经练气的地方,只是现在的赵怀真英气勃勃,不像曾经少言寡语像是失落在角落里的少爷。
“我很快乐,人生最难得的就是快乐,不是吗。”
陈楸看着赵怀真,赵怀真也看着陈楸,许久之后皱眉问道:“快乐?不修行如何快乐,不争取如何快乐?被人看低又如何快乐?”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用辛苦修行。
陈楸被他这一连三问搞的有些懵逼,心头那种离去哀缅也消失的一干二净,但为了留一个好印象,他想了想嘴硬道:
“修行的尽头是快乐,可我现在已经很快乐了,岂不差不多?有时候啊,到底多深的境界才是境界呢。”
赵怀真嘴巴抽了抽,有心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说道:“我曾经答应过你一件事,你可还记得?”
陈楸不记得了,只得老实摇头。
“你说让我给你找点灵草灵花,这是我无意间得到的灵植种子,给你。”
说罢伸出一只手来,手心里安静的摆放着一个玉盒,陈楸看着这只手,心想此前倒是自己俗气了。
人家虽然和他不是一个阶层,倒还算是平等看待,是自己想的复杂了。
等他接过玉盒,赵怀真说道:“我过段时间就要走了,其实我该感谢你,我此前一直自怨自艾,心态出了问题,不过看看你,我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好吧,成了人家的下位对比对象了,也算功德无量。
于是好奇问道:“所以你成功了,那你家是干什么的。”
“此事无关成败,至于我家是干什么的,如果你能成为外门弟子,或许能够知道。”
赵怀真没有回答陈楸后面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记得那只血妖吗,我问过家中长辈,那不是什么真的妖物,而是由人炼化而来,是一种非常残忍的邪术。”
陈楸心头顿时升起一股凉意,就说那妖物怎么那么像人,原来竟是拿人练的,耗材啊。
是谁那么坏?
“宗门内有这东西难道不管吗?”
他忍不住有些抱怨,上面当不当人不重要,别耽误种地采药就行。
“清虚宗几十万的弟子,各种势力错综复杂,这又算的了什么,相比之下药园算是净土了,其他任何地方的斗争都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赵怀真语气有些无奈。
陈楸听在耳中,看来赵怀真的生活压力远远比他表现出来的大,家族子弟日子也不好过。
还是种地好,没谁管着,想干嘛就干嘛。
“如果有可能的话,尽快离开清虚宗吧。”
陈楸顿时皱眉,尽快离开清虚宗是什么意思?
刚想要问,赵怀真却不给他机会,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籍放在桌上,道:“这是一本身法秘籍,对你有点用,好好练习吧,说不定就能救你一命,告辞,后会可期!”
说罢起身,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风雪中。
陈楸看着茫茫风雪,以及此刻看不到却应该顶着风雪的身影,低低说了声再见。
他却明白,这或许是再也不会见了。
转头看向那本秘籍,《迷踪步》三个大字映入眼帘,身法秘籍?听着像是凡俗武学。
迫不及待的翻看起来,许久过后才从书中抬起头来。
这算是入门的修行秘籍,修成之后每一步都能有三个变化,让人猜不到下一步动向。
是个逃命的好本领,陈楸心头感动,赵怀真知道他天赋差,找这样的秘籍怕不是费了一些功夫。
感概一阵后,陈楸眼中面板浮现。
【姓名:陈楸】
【寿命:一百九十八年年三个月】
【功法:五行功第六层】
【术法:灵龟敛息术,迷踪步未入门】
寿命未能突破两百大关,他看着有点不得劲,也完全不够用。
后续的修为提升同样会需要大量寿命,仅仅练气六层他就用了二三十年,往后岂不是天量。
而且根据藏书楼书籍所说,修行的功法越好,基础便打的越牢,前途自然更好,因为每一步都是在为后面的境界打基础。
基础不牢,在相同的境界中处于无限劣势。
五行功终究是太低级,至少也得推演一次,如果可以的话,甚至是两次。
那他最少也得攒够三百年寿命,以避免上次推演术法寿命差点不够的境地
可恨的是八号药园剩余的灵药最短的都还要一年时间,而空着的灵田又只能空着。
什么垃圾宗门?
陈楸心中不满达到了顶点,说来也是可笑,或许那些宗门高层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因为有人干不了活而痛骂他们。
如此的话,陈楸几乎就没有什么事了,让已经习惯勤奋的他过的相当难受,干脆将迷踪步修行了起来。
于是药园中经常就能看到陈楸蹦蹦跳跳的身影,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第三天。
“妈的什么东西?”
陈楸停下迷踪步修行,低声骂了一句。
一连三天修行,别说有什么进步了,他现在连正常的走路都感觉不会了。
天赋真的太差了。
就在此时,脚步声响起,张锦宽的不像话的身子挤进了陈楸眼中。
“陈师弟你这是在干什么…”
张锦看着陈楸,眸光跳跃不定,气氛一时沉默。
陈楸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看到张锦,总觉的他越来越神秘,也越来越看不透。
“没什么,我在锻炼身体,我那边还有事,就过去了。”
陈楸随意找了个回答,就打算离去,他们之间确实没什么话说,在此尴尬不如果断离去。
“陈师弟…你还是以前那样开心快乐,真的挺好…”
张锦声音有些嘶哑,就站在原地也没多说什么,仿佛自言自语。
陈楸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心底闪过惊讶,他竟从张锦眼中看出了羡慕。
羡慕?
他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
陈楸不动声色,开始思考自己是否露出了破绽,而后确信自己不可能暴露出任何异常的地方。
“嗯?我这样的好什么啊…张师兄可别笑话我。”
陈楸面露苦笑。
张锦眸光黯淡下去,低声说道:“周师弟他…他应该是走了。”
陈楸觉得张锦想要说些别的,至于周舞,他确实快有半个月没有看到了。
走了吗?出了宗门了?
或许是认清了没有出路吧,陈楸这样想到,再看着张锦,此前相处的日子点点滴滴浮现。
赵怀真已经走了,周舞也不辞而别,如今也只剩下他们两个,现在能站在这里说话,也算是缘分颇深了。
“张师兄,其实不用和别人比的,老天爷本就不公平,再说了,我天赋这么差,你总比我好吧。”
陈楸这话倒是真心安慰,他看出来了张锦此时心情极差,大概也是心灰意冷。
两人关系一般,但好歹也算是师兄弟一场,安慰安慰也不算什么。
张锦听后身子轻轻晃了晃,宽宽的看上去反倒显得几分柔弱,随即定住身形,看着陈楸,眼睛忽的瞪的滚圆,表情狰狞道:
“呵呵,陈师弟,你刚刚是在安慰我吗?你配吗?你是在同情我?你看看你有什么前途?每日也不修行,一点长进没有,一点不愿意付出,听我的话,赶紧离开清虚宗吧,那时候还有救。”
陈楸有些发懵了,没想到画风突变,钻进耳中的话尖利且凶狠,炸的他着实愣了许久。
陈楸反应过来,表情难看的说道:“张师兄我哪里得罪你了,我走不走的不关任何人的事,除非宗门赶我走。”
说罢气呼呼转身离开。
张锦站在原地许久,直到陈楸背影彻底消失之后,忽然低低的哭了起来。
粗壮的他此刻哭的却像是个孩子。
“你觉得你刚刚那样做,他会不会反应过来呢?”
一道声音自后面响起,沙哑干瘪,毫无情感起伏。
张锦身子一抽,停止了哭声:“求求你,放了我吧,求求你了…求求了…”
“他要是反应过来,这段时间可能就会找机会离开,甚至还有可能去上报宗门,你说我会怎么办?”
声音主人自顾自说着,张锦埋在雪中也只是疯狂摇头。
“还有可能就是他是蠢蛋,没有听懂你话里的意思,愿意留在清虚宗内,那你又说,我会怎么办?”
“那就看他是不是蠢蛋呢?”
说话声一直持续着,自顾自说着,仿佛当下面张锦不存在,又好像故意说给他听。
雪下的更大了,陈楸望着白茫茫一片天地,表情逐渐难看起来。
张锦是故意说的那般难听的,他想要赶自己离开。
不然那又能为什么,除非他疯了。
疯了?理智的疯子吗。
陈楸默默思索,心情越来越差,这什么垃圾宗门,屁事怎么那么多?连个杂役弟子都保不住。
还是真没把杂役弟子当弟子啊!?
他在房中暗搓搓的生了一会气,又在心中安慰自己。
我这样天赋极差的弟子,根本就没有威胁,又能老实干活,把我搞了谁干活去?
只要再收割几波灵药,搞个几百年寿命,他就能尝试进入筑基期,那时候多少都有自保能力了。
再说了大师兄不就待了十几年都没事。
他想起大师兄温和笑容,从始至终都是老好人的样子。
可…脑海中浮现王长远的身影,他应该不知道,陈楸默默摇头。
上报宗门?他只是一个杂役弟子,。
有的存在它不合理,必然就有不合理还能存在的原因。
陈楸暗暗叹口气,环境就是这个环境,清虚宗都这样,想来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
得赶快想办法攒够寿命了,到时候管他是谁,拳头才是一切,实在不行就离开这里。
第二天,在陈楸打算去找王长远的时候,王长远正好也出现在陈楸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