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陆远国夫妇就回卫生所照顾陆临舟了。
林穗穗想着这几天要送饭,家里没什么菜了,就背着背着空背篓出了门。
银镯在腕间晃出细碎的光,到了地里,大家都正在干活儿,一旁的二流子最先看到她手里的镯子,吹了声口哨:“穗穗姐,这镯子真亮!”
林穗穗没搭话,他的话却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
王婶正在豆角架下摘菜,抬头瞅见她腕间的银镯,手里的豆荚“啪嗒”掉在地上:“哎哟!穗穗都戴上镯子了?”
林穗穗摸了摸镯子,缠枝莲纹硌着掌心:“临舟妈妈给的。”
“天爷!”李嫂子从黄瓜架下钻出来,围裙兜里的小葱掉了两根:“这是传家宝吧?说给就给了?”
张大爷拄着拐杖从田埂过来,油纸包在手里晃得簌簌响:“穗穗啊,这是咱自家烤的红薯干,给临舟尝尝——他小时候就好这口!”
林穗穗刚要开口,王婶已经把一把豆角塞进她的背篓:“这个给临舟炒肉吃,婶挑的‘一点红’!你可不知道,昨儿我跟你叔还说了,穗穗这下子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王婶,看你说的。”林穗穗往后退了半步,背篓蹭着她后腰:“我可不敢要你的东西,万一你到时又……”
“穗穗!王婶之前是没弄清事情真相,所以才听信了陆家那两父子的话,不小心害了你。”王婶没皮没脸地蹭上来:“王婶还是一心向着你和临舟的!”
“你真不要脸!害了穗穗还敢过来说话!要不是你,人家早认了临舟了,还至于出那么多幺蛾子?”张嫂子一把挤开王婶,对林穗穗道:“穗穗啊,你这镯子看着真金贵!”
林穗穗笑了下:“就是个镯子,哪有那么金贵。”
“咋不金贵!”张嫂子突然拔高嗓门:“临舟他爸妈这得多感谢你,才会给这么好的东西?”
人群围过来,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混着蝉鸣。
林穗穗看见王婶眼里的羡慕,李嫂子指尖的试探,张大爷佝偻的脊背。
他们凑近时,身上的汗味和泥土味裹住她,像团温热的雾。
她从他们眼里,看到了讨好。
“就是代表了他们的心意,感谢我对临舟的照顾而已。”林穗穗颠了颠背篓:“我这菜也差不多了,就先走了。”
林穗穗说着就要走,身后人群还要追上来。
正这时,远处的春苗嫂见林穗穗被围在中间,赶紧冲了过来。
“穗穗啊,快快,跟春苗嫂走,家里有点事!”
春苗嫂力气大,拽着林穗穗突破人群了就往回跑。
好不容易脱离了那群人,瘸腿老周的冰棍车就“吱呀”横在两人面前。
“穗穗!”老周咧嘴笑,缺了颗门牙的嘴漏风:“请你吃冰棍!奶油味儿的!”
“不用不用。”林穗穗往旁边让了让:“周叔,我还有事,先走了,冰棍还是卖钱吧!”
“别跟叔客气!”老周掀开棉布被,寒气扑上她发烫的脸颊:“就当叔谢谢你给临舟找着爹娘!”
不等她拒绝,已经拆开根冰棍塞进她嘴里,木棍上的“光明”二字被晒得模糊。
碰到嘴了,也不可能收回去了。
冰棍在唇间化成水,林穗穗无奈地咬了一口,甜腻的奶油沾在嘴角。
老周搓了搓手,围裙上的油垢蹭到她手背:“好吃吧穗穗?”
林穗穗叹气:“周叔你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家大妞儿想进省城纺织厂,听说临舟父母是省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帮叔去说道说道,行不?”
她舌尖发苦,就知道这冰棍吃了不会有好事。
春苗嫂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哟,老周,前几天是谁见着穗穗跟见了鬼似的?”
老周的笑僵在脸上,推车把手的指节发白:“那不是因为怕是鸡瘟吗?得病谁不怕?现在不得病了,那还怕个啥?”
林穗穗舔了舔嘴角的奶油,看着他慌乱的眼神,开口敷衍:“我得先去探探路,省城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没法给你答复啊!”
说着,林穗穗咬着冰棍往回走:“叔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啊!”
“行行,那你记得,到时候美言几句!”老周在身后喊。
春苗嫂挽着林穗穗的胳膊,撇撇嘴:“这群人啊,眼皮子比鞋底还薄!王姐就不说了,那么坑你。那老张去年那说你‘克夫克公婆克弟’,所有人跟着骂。你家怀疑鸡瘟的时候更是绕路走。现在看你攀了高枝,又跟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
之前经历的时候着实有些难受,但林穗穗却不甚在意。
“没事。”林穗穗动了动背篓,银镯蹭过竹篾,随口道:“反正也待不了多久。”
“也对!”春苗嫂戳了戳她手腕的银镯:“省城的高楼大厦等着呢!以后坐办公室吹电扇,哪还记得咱们泥腿子!”
这话像颗糖,滚进林穗穗心里。
她摸了摸腕间的银镯,嘴角不自觉上扬。
阳光有点大,林穗穗抬着手挡着眼前的光。
阳光透过指缝,在她脸上明暗交错。
周瑾园都给了银镯了,陆远国又那么热情,去省城这事,铁板钉钉。
等去了省城,她的好日子不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