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三殿下心思敏锐,察觉到库房看守陈有荣家眷失踪,顺藤摸瓜,连夜提审了陈有荣,以及另一名护卫李立,据李立和陈有荣供述,乃是兵部侍郎刘珙之子刘芒,威逼利诱,胁迫他们二人盗取库房中封存的岳家旧制腰刀。”
魏德英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反应。他特意强调了是岳家旧制腰刀,点明刘芒的身份,以及那灭绝人性的手段。
原本还靠在软榻上的赵渊坐直了起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赵渊倏地抬手,右手攥拳,重重砸在旁边的紫檀木矮几上。
“混账东西!刘珙怎么教出这么个无法无天的畜生儿子!在天子脚下,竟敢如此草菅人命,胁迫朝廷命官,屠人满门,简直是反了天了!”
魏德英心中稍微松口气。
赵渊发泄了一通怒火,随即又靠回了软榻,脸色阴沉得可怕,他闭上眼睛,似乎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魏德英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心里却在暗自琢磨,陛下会如何处置刘家父子。按大骊律法,刘芒这罪行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刘珙就算不知情,一个失察之罪也跑不了!
过了好一会,赵渊才重新睁开眼,眼中只余下平静。
“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详情?”
“回陛下,除了奴才,便是三殿下赵毅、军器监监正鲁良,以及奉命协助查案的玄武军统领武靖。审讯之时他们皆在场。”
赵渊点了点头,手指敲击着软榻的扶手,目光幽深,寝宫里的气氛变得越发压抑。
魏德英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一个让他脊背发凉的念头逐渐清晰起来。
“魏德英。”
“奴才在。”
“这件事到此为止。”
魏德英倏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传朕的话给老三,今天在军器监听到的,看到的,全都给朕烂在肚子里!半个字都不许对外泄露!”
“朕亏待不了老三,也亏待不了岳家。岳羽的罪朕会酌情考量,该给老三和岳家的补偿朕心里有数。”
“但是,若是让朕听到外面有半点关于此事的风声,不论是谁,定斩不饶!”
魏德英顿觉脑子里轰轰作响。
陛下这是要保刘家,刘珙是二皇子赵恒的人,保刘家就是保二皇子!为了皇子之间的平衡,连这样灭绝人性的滔天大案都可以放过,这就是帝王心术吗?
魏德英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再次将头重重地叩了下去。
“奴才遵旨。”
“至于兵部侍郎刘珙教子无方,罚俸三月,在家闭门思过,以儆效尤。其子刘芒,狂悖无状,胆大妄为,革去其国子监监生身份,身上所有功名一并削除,永不录用!”
“魏德英,你现在立刻出宫,去传朕的口谕。先去一趟老二的府邸,让他立刻进宫见朕,
之后再去一趟老三府上,把朕刚才的话都原原本本告诉老三,一个字都不要漏。”
魏德英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得这差事简直是让他往火坑里跳,但他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奴才领旨!”
“去吧。”
赵渊挥了挥手,魏德英小心翼翼地磕了个头,躬着身子倒退着出了养心殿。殿外的冷风一吹,他才发觉自己后背的冷汗几乎湿透了衣袍。
他不敢有片刻耽搁,几乎是小跑着出宫门,翻身上马,借着昏暗的灯光,直奔城北的二皇子府而去。
魏德英抵达时,守门的亲卫通报之后便引着他匆匆往内院走去。
赵恒是被从睡梦中强行叫醒的,寝殿内还弥漫着一股熏香的味道,当魏德英被引进去时,赵恒正由侍女伺候着,烦躁地披上锦袍。
“魏公公,这深更半夜的,你跑到本皇子府上来做什么?父皇那边又有什么事?”
魏德英恭恭敬敬地行礼。
“回禀二殿下,陛下有旨,宣您立刻进宫面圣。”
赵恒系腰带的手顿了一下,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眼神也变得明锐。
“父皇可有说是什么事?”
赵恒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
魏德英微微躬身,语气平淡。
“陛下只让殿下立刻前往,殿下去了便知。老奴还有要事在身,还请殿下尽快动身。”
赵恒眉头微蹙,深深地看了魏德英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魏德英始终低眉顺眼,神色平静。
赵恒暗骂一句老狐狸,挥了挥手。
“知道了,本皇子这就过去,魏公公慢走。”
魏德英再次行礼,转身退了出去,脚步匆匆地离开。
赵恒对着旁边的亲卫统领低声吩咐。
“去查查,魏德英出宫后是直接来的本皇子府,还是先去了别的地方,他离开后又去了哪里。”
“是!”
李云路领命而去。
赵恒则在侍女的帮助下迅速穿戴整齐,脸色凝重地坐上轿子,朝着皇宫的方向赶去。
魏德英片刻不敢停歇,迎着刺骨的寒风又朝着城南三皇子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赵毅才刚睡下,听到下人的通报,说是魏公公在府外求见,他匆匆披上玄色的大氅,快步朝着府门走去,寒风灌入领口带来凉意,却丝毫无法冷却他内心的焦灼。
“魏公公!”
魏德英看到赵毅亲自迎了出来,心中一叹,连忙上前行礼。
“殿下,深夜叨扰,还请恕罪。”
赵毅摆了摆手,目光扫了他一眼。
“魏公公不必多礼,可是有结果了?外面风大,请里面说话。”
魏德英会意,知道接下来的话不适合在外面相谈,点了点头。
“劳烦殿下。”
赵毅将魏德英引向了书房。
一进入书房,温暖的炭火驱散了些许寒意。赵毅挥手示意。
“你们都退下,没有本皇子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半步!”
“是!”
下人们躬身退下,并轻带上房门,书房内只剩下赵毅和魏德英两人,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赵毅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魏德英,开门见山。
“魏公公,父皇那边怎么说?”
魏德英的脸上露出苦涩和无奈。
“殿下,老奴已经将腰刀失窃、栽赃陷害一案的真相,全部禀明陛下。陛下龙颜大怒,斥责了刘家父子草菅人命,胆大包天。”
赵毅听着,脸上露出冷笑,在等着下文。
“但是,陛下说为了朝局稳定,也或许是为了二殿下,此事到此为止。”
赵毅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短促而冰冷的轻笑,带着浓浓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