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尧去找温阮幼的时候,少女双腿夹着磨刀石,正在磨她的飞镖。
额前的碎发跟着她一前一后的动作随风摇摆,十六岁,如果自己没国破家亡,他们两个已经成亲了吧。
缓缓心神,跪到她面前。
【谢将军救命之恩】
噌!噌!噌!
【你应该去谢我徒儿,他要我救你的。】
温阮幼没叫他起身,语气分不清喜怒。
【太子殿下我已经谢过了。没有你,我出不来万花楼。】
温阮幼抬头,对上一头银色短发的少年,发帘若隐若现的遮住眉毛,蓝色的美眸低垂着看不出喜怒,却因为无辜可怜的眼型显得他异常纯善。
【你先起来说话,这里就咱俩就别整物是人非那一套了。】
物是人非不能整,越整越阴暗。
祁尧站起来,站姿挺拔,体态完美,哪怕身陷囹圄身上的王廷礼仪尊贵仪态也不减分毫,一直站到温阮幼脚尖勾了个圆椅子踢到他身下才坐下。
【以后有什么打算,想走我给你留两张银票,想跟着我以后你就入蓬莱阁的籍,当个暗卫。月例银子待遇什么的跟他们的都一样。】
【我除了跟你走,没别的选择了,我这张脸,这双眼,这头发,只有跟着你才能活。】
倒是聪明。
【救你父皇吗?我这几天可能要去一趟安南皇宫,应该可以帮你。】
温阮幼有些难以启齿,他父皇亡国被安南王掳走后,可谓是独享圣恩,弱水三千,独取一瓢饮。安南王甚至要为了西楚皇帝废后杀妃,遣散后宫,被十七个大臣死谏才堪堪拦住。
这种事再提起来,祁尧心里不知道要多难受。
祁尧握紧拳头,许久又缓缓松开,从怀里掏出个玉雕的小玉犬。
【他生活的很好,不必为他奔波,若是将军见到了他,把这个还给他,算是了结这十几年的父子恩情】
温阮幼接过打着流苏的小玉犬塞到自己怀里
谁能和解呢,亲爹在安南位同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己像牲口一样被打骂,踩到泥里关到笼里,活的不如猪狗。
【你头发和眉毛是银色的,睫毛为什么是黑色的?】
猝不及防的凑近,硬生生打断了祁尧的悲伤难自抑的情绪,温阮幼仔细打量着他白瓷一般的皮肤上隐隐约约的红血丝,脸颊上还有些若有若现日晒出来的淡褐色小晒斑,唇上侧的胡茬不凑近看不出来。粉色的唇有些干燥而起的唇纹。
唯有那双蓝色的眼睛,璀璨晶莹。
【我母后的发是黑色的。】
与容珩的如梦似幻的美不同,祁尧的美非常真实且舒服,无辜且可怜。让人误以为他没有多少攻击力,很好亲近。
温阮幼手掏入怀里,翻箱倒柜,又换了只手。祁尧看着她的胸部因为手的动作不断变化的形状,烧的脸红,目光瞥向角落的灯。
【这个你拿着,我和徒儿要是好几日没回来,你就自己烧饭。】
手里被温阮幼塞过铜钥匙和火折子。
【出门玩记得锁门。银子在抽屉里,自己找吧我也不记得具体哪个抽屉。】
语闭,鸡鸣声响起,温阮幼扭头看看窗外,天快亮了。
吱呀一声门推开,容珩一脸怒气站在门口,像是把夫人捉奸在床的悲苦夫君。
趁自己打盹,就来找师父叙旧吗?
温阮幼下意识冲容珩张开双手。
少年磨磨蹭蹭的坐到温阮幼身边,抱着少女的腰。一脸警惕的护食样。
【你先退下吧,孤要与师父睡会。】
谁家师徒这般亲昵,祁尧压下心底的怪异,低眸顺从开口。
【那属下去为二位准备餐食。】
容珩话赶话,休想打扰他们。
【不必了!】
祁尧走后,温阮幼利索脱了鞋袜钻到被窝里,嬉皮笑脸冲容珩拍拍身侧的空铺
【你们说什么了?】
容珩语气很冲,谁听了都得骂他一句欺师灭祖,就温阮幼嬉皮笑脸的听不出来。
【问他以后什么打算,他说要进蓬莱阁】
少女打了个哈欠,揉揉满眼血丝的眼睛。
【我不同意!】
容珩噘着嘴,不高兴。温阮幼无所谓的摆摆手,让容珩去安排。
【那你安排他吧,他武艺不错,跟着沈巍也行。】
容珩没任性的把祁尧踢出蓬莱阁,看师父无所谓的样子气就消了。
【在蓬莱阁吧,训练段时间给我当暗卫】
这种姿容,放在温阮幼身边,容珩不放心。
【好家伙,爹在安南当皇后,儿在大夏当太子妃。】
少女挑眉,笑的一脸揶揄。
二人依偎着睡到傍晚。容珩醒来时已经月上枝头,温阮幼一只手半揽着他,一只手端着本《东观汉记》认真皱眉思考,低头看到眼前半梦半醒的人,笑容绽开。
【走吧,洗把脸咱俩去把突厥的钱取回来。】
温阮幼趁着容珩洗漱的空档去隔壁跟祁尧打了个招呼,祁尧给二人准备的肉夹馍被温阮幼用牛皮纸一包塞到怀里就走了。
夜色如水,夜深人静。
破败寺庙的一棵大榕树上,温阮幼从胸口掏出一个被压的卖相不好的肉夹馍递到容珩手里。
【……嚼嚼嚼……】
【好吃……】
【好吃吧,你太子妃做的】
……容珩无语……
等到后半夜,容珩蹲的脚麻腿疼。终于忍不住开口。
【走吧师父,这里应该是没人的。】
温阮幼看了容珩一眼,坏笑。
二人轻巧跳下去,四周静谧无比,只有微风轻轻吹过树梢,二人脚步踩着枯叶带来些许沙沙的声。
破庙里除了一些枯草和碎掉的佛像碎瓷片就只剩中间一座孤零零的菩萨,悲天悯人的低眸看着脚下少年少女。
二人绕道菩萨背后,在莲花宝座处摩挲半天,摸到一个拳头大的圆柱,推入后。佛像背后缓缓打开一座石门。脚下台阶延伸至无尽黑暗。
抛给容珩个火折子,二人一起往下走。
【我以为师父会一脚踹开这石门。】
温阮幼扔到嘴里一块高粱饴,嘴巴吧唧吧唧的回音传出去很远。
【哎!好徒儿可不敢说,儒释道三家为师还是很敬重的。】
纯纯放屁,她的开朗阳光下的底色是杀人如麻,杀业深重,她信念中天下归一四个字密密麻麻的全是杀戮,儒释道三家加起来也根本护不住她,注定要下地狱滚油锅的,怎么可能多敬重儒释道。
最底部是一个下狭窄悠长的暗道,高度刚刚够走开一个成年人。
【师父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你以为师父的蓬莱阁里养的全是饭桶?】
悠长的暗道尽头是一堵石门,石门两侧各立着石狮。石门上刻着八卦罗盘。
温阮幼凑上前俯身凑近罗盘仔细端详。
【左边石狮子,向右拧三圈。】
容珩乖巧跑到左边去抱着石狮子拧了三圈。
【右边狮子,向右拧两圈,回拧两圈】
容珩扭动最后一个齿轮枢纽声落下时,石门轰得一声打开了,爆起尘土。
!!!
看着眼前的情景,容珩被金银财宝,珠玉宝石,珊瑚琉璃闪的晃眼。
发财了!发财了发财了!
温阮幼塞给容珩几个荷包。
【喜欢什么装什么!】
容珩把荷包塞的鼓鼓囊囊。
温阮幼翻箱倒柜出几本破败缺页的古书,龙涎香,五色石,碎玉簪,八卦图,塞到怀里。又随意用包裹打包了些金银。
容珩眼前越来越花,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恍惚,似乎被雾气缭绕的云雾包裹,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温阮幼一个大步上前抱住摇摇欲坠意识模糊的容珩,自己也闭上眼睛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