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鸣沙丘染成赤金,江怀砚的刀尖挑着第七颗青铜面具。面具内侧的东夷密文正在渗血。
暗红的\"诛\"字边缘泛着诡异的青芒——那是三年前他身为东夷影卫时的处决标记,每个笔锋转折都与他当年刻在杀人咽喉的刀痕完全契合。
三百步外的沙暴中,白鹿部圣女阿史那绫的银发猎猎如旗,发梢系着的青铜狼牙在狂风中叮咚作响。
十二具缠着人皮经幡的巫儡随她手中骨铃摆出困龙阵,经幡边缘绣着的东夷文字\"赎\"字正在渗血。
当沙粒击打在她赤足踝间的银铃时,江怀砚看清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复仇名单——第三个名字\"阿史那延\"的刻痕最新,墨迹里混着孔雀胆的腥甜。
\"江大人可还记得鹿鸣涧?\"阿史那绫碾碎沙中半掩的头骨,指间突然扯出串染血的东夷军牌。当啷作响的金属牌上,\"影七\"的编号正与他肩胛旧疤隐隐共鸣,
\"那年你戴着鬼面屠尽商队,我兄长咽喉的刀口...\"她忽然甩出军牌,锋利的边缘擦过江怀砚耳际,\"与你此刻握刀的角度,分毫不差。\"
沙暴突然加剧,十二具巫儡的青铜面具同时脱落。江怀砚的瞳孔剧烈收缩——那些腐烂的面孔竟全是他亲手处决的东夷暗桩。
当第三具巫儡扑来时,他瞥见其颈后新烙的朱雀纹,与三日前谢明微颈侧伤痕如出一辙。
\"叮!\"
淬雪刃斩断巫儡利爪的瞬间,江怀砚怀中的朱雀玉珏突然发烫。沙地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他猛然想起昨日绿洲分别时,谢明微把玩着半枚青铜枢轴轻笑:\"明日鸣沙丘有好戏,江兄切莫...咳...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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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狼部先锋巴图鲁的弯刀劈开沙柱,这独臂巨汉浑身刺满白鹿图腾——正是当年东夷刑堂的叛逃印记。江怀砚旋身避开淬毒刀光,淬雪刃沿着弯刀血槽逆斩而上,刀刃与精铁摩擦迸出幽蓝鬼火。
\"贪狼式!\"巴图鲁独目充血,刀势突变东夷影卫的杀招。江怀砚的刀锋穿过虚影,却见对方肩头黥印竟是自己当年的影卫编号:\"你是...鹿鸣涧的...\"
十二匹战马冲破沙幕,马背骑士的青铜面具下传来机括脆响。江怀砚劈开第三具面具时,瞳孔骤缩——这些竟是当年被他处决的东夷暗桩,如今被炼成尸傀。
当第七具尸傀炸开腐毒时,他终于看清他们颈后的银铃烙印,与阿史那绫脚踝的铃铛纹路如出一辙。
\"谢明微!!\"江怀砚怒吼用内力震散毒雾,淬雪刃首次出现偏差。破军斩劈开的沙丘下,露出半截染血的银丝——正是三日前谢明微为他包扎箭伤时用的金创药绷带。
赤狼主营前,阿史那绫的骨笛吹出凄厉长调。三千白鹿死士从流沙中浮现,手中弯刀刻着东夷密文\"诛影\"。
江怀砚的刀锋撞上第一把弯刀时,终于看清刀身映出的图腾——正是他影卫令牌上的狼首刺青。
\"紫薇守!\"旋身舞出的刀气冰壁挡住箭雨,江怀砚的后背旧伤突然崩裂。怀中谢明微赠的朱雀纹玉珏发烫,烫得他想起三日前沙丘月夜——那人指尖抚过他影卫刺青,笑着说\"这图腾该用朱砂描红才好看\"。
\"坎位三刻!\"沙暴中突然传来谢明微的轻咳。江怀砚本能地循声本能的突进,淬雪刃劈开的沙柱下露出青铜机关枢纽。
当他按谢明微往日所授之法转动枢纽时,整片沙地突然塌陷——十二尊青铜狼首破土而出,喷出的却不是毒火,而是当年鹿鸣涧惨案的记忆幻象。
幻象中,东夷王递来的暗杀名单首位,赫然是阿史那绫的兄长。江怀砚握刀的手突然颤抖,那夜斩断的玉珏碎片,此刻正嵌在青铜狼首的眼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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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升至沙丘顶端时,江怀砚已斩落九百白鹿死士。右腿钉着三支倒刺箭,左肩嵌着巴图鲁的弯刀碎片,淬雪刃的冰纹浸透自己与仇敌的血。阿史那绫的骨笛裂成七截,三千六百具尸骸摆出往生咒。
\"该偿命了。\"她割破手腕将血洒向祭坛,沙地震颤着升起东夷刑架。江怀砚看见刑架上的铁索刻满\"影七\"编号——那是他暗卫时代的代号。
赤狼残部最后的冲锋号响起时,谢明微的银丝突然缠住江怀砚脚踝。\"往东南...\"气若游丝的声音混在风沙中,江怀砚却毫不犹豫地斩断银丝,迎向五百重骑。
第一支长矛贯穿腰腹时,他想起谢明微说\"东南有生门\"。第二支刺穿右胸时,那人染血的指尖正在沙地画逃生图。
第七支铁矛破空而至时,江怀砚突然轻笑。淬雪刃故意偏了半寸,任由矛尖穿透左胸。温热血线溅上刑架刻字,将\"影七\"染成\"情切\"。
淬雪刃坠地的脆响中,他望着东南方翻涌的沙暴,恍惚看见谢明微从沙暴深处走来,蟒袍上的朱雀纹浸透血色。
\"你教我的...\"江怀砚咳出破碎的内脏,指尖抚过矛身银丝缠绕处。丝线上串着的七颗玉珠,正是那夜谢明微拆了发冠为他赌命卜卦用的,\"绝境时要看...咳咳...东南星...\"
沙暴突然撕开裂隙,十二匹青铜地狼踏着月光现身。为首的巨狼额间,谢明微亲手嵌的朱雀鳞片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江怀砚的影卫刺青碎片。
当阿史那绫的骨笛刺向他心口时,淬雪刃突然自爆刀身,三百片冰刃在月光下凝成朱雀垂翼的轮廓。
\"原来你留着...\"江怀砚望着冰刃映出的谢明微虚影,终于看清那人后颈新刺的\"砚\"字纹——竟是用的他三年前留在东夷药堂的朱砂。
最后一口血喷在绢帕上,未写完的\"圆\"字被血渍补全成朱雀图腾,当白鹿巫医的咒火吞没刑架时。
江怀砚涣散的瞳孔里,映出谢明微真身捏碎玉珏的刹那——那人腕间银丝尽断,背后朱雀纹的心脉处,正嵌着他半枚染血的影卫令牌。
血顺着江怀砚的身体铁索蜿蜒成溪。阿史那绫的祭词在沙暴中忽远忽近,他却只听见怀中绢帕的摩挲声——那是三日前绿洲夜饮时,谢明微佯醉塞进他衣襟的。
染血的帕角露出半句东夷文:\"大漠孤烟直\",而他用血污续写的\"长河落日圆\"正在肋下伤口晕开。
\"原来你...\"江怀砚咳出血沫,望着东南方升起的狼烟,\"连真心都能做饵...\"
子夜朔风卷起带血的银丝,阿史那绫捧着江怀砚的影卫令牌跪在祭坛前。当最后一滴血渗入令牌凹槽时,十二匹青铜巨狼破沙而出,额间嵌着的正是谢明微的朱雀鳞片。
三百里外的地宫中,谢明微指尖捏碎半枚玉珏。荧惑守心的星光照在他后背,新刺的朱雀纹缺失了心脉处——那处皮肤正嵌着江怀砚的影卫刺青碎片。
\"阿绫姑娘可满意了?\"他对着虚空轻笑,脚边跪着瑟瑟发抖的赤狼巫医,\"你要的仇人性命...\"染血的银丝绞断巫医脖颈,\"我要的白鹿部臣服...\"
当第一缕晨光染红刑架时,江怀砚的尸首不翼而飞。青铜祭坛上只余淬雪刃钉着的半幅绢帕,东夷密文写的\"诛影令\"已被血污改作\"思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