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蓝星想着婚礼简约一些便好,可是明猪不依,明猪认为,这是蓝星和小五一辈子仅有的一次,而蓝星又是明猪一生一世的生死弟兄,怎么着都不能委屈了蓝星和小五,并且婚礼隆重,是对小五的负责和重视,咱可不能委屈了嫂子。
明猪都这么说了,蓝星也无法辩驳,唯一令他担忧的是,时间有些仓促。明猪拍着胸脯说,这事儿包在他身上了。
于是,凭借冰雪国商业帝国的实力,再加上明猪的办事能力,虽然时间紧迫,可是蓝星的婚礼办的那绝对称得上是空前绝后,极尽豪华奢侈,可谓是昏黄大陆几百年不遇的盛事。
至于何等盛况空前,简而言之,反正整个昏黄大陆都被轰动了,诸位自可想象其热闹非凡之处。
婚礼过后,明猪早早地便将蓝星送向新房,然后自己和晴川、玲珑还有迷承留下来,继续美酒佳肴招待邀请来的那人山人海。
咱们暂且不说这么大的婚礼宴请,把玲珑等几位仙子如何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咱们单表蓝星这头漫步向新房。
此刻正值暮色初合时分,蓝星踩着满地流金般的夕照,踏碎一径琼瑶碎玉。那绣着并蒂莲的锦靴方跨过月洞门,便有暗香如游丝袅袅,自回廊转角处漫漶而来。
原是园中百余株红梅正开得痴狂,胭脂色的花瓣在晚风中纷纷扬扬,竟将青石小径铺作云锦霞帔。明猪果不欺人!
这别园原是某大族亲王的颐养别业,经百年风雨犹存三分气象。此刻九曲回廊尽悬冰绡宫灯,灯穗上系着的银铃被春风拂得泠泠作响,与远处丝竹管弦之声遥相应和。
蓝星望着池中倒映的星河,忽觉这水榭楼台都成了水晶宫阙,连阶前新砌的假山湖石也浸润着月华,泛起青玉般的光泽。
\"新郎官怎的在此发怔?\"假山后转出一队执灯的侍女,领头的正是玲珑身边的贴身婢女。她们手中提着的琉璃灯里燃着龙涎香,氤氲的烟气在夜色中凝成游龙戏凤的纹样。\"新娘子在暗香疏影楼候了多时,怕是红烛都要垂泪了。\"
蓝星耳尖微烫,忙将手中折扇展开半遮面容,却见折扇锦面上题着\"愿作鸳鸯不羡仙\"七个篆字,原是晴川昨日特意备下的贺礼。他轻咳一声,正欲举步,忽听得池中锦鲤跃水,溅起的水珠恰落在他绯红的袍角,晕开点点墨梅。
蓝星一路绕过假山,穿廊过亭,曲曲折折而行,但见这别园以一潭碧绿水池为中心,叠山造屋,移花栽木,架桥设亭,穿行其间,真真让蓝星感觉到了,一步一山林的别样意境之美。
园内湖石玲珑,洞壑宛转,曲折盘旋,蓝星就仿佛走入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桃源之中。
蓝星陡然进入一个清新别致的小院,出了小院向前走,是一方玲珑精巧的扇形小亭。穿过小亭,向西折行,再向北走一节,便是问梅阁,若置身此处观景,再合适也不过。
蓝星酒意微醺,此时正自陶醉在美景之中,突然耳中传来水声,蓝星一路循着水声上行,不知不觉便到了飞瀑亭,这里飞瀑流水,水雾笼谭,又别有一番景致!
飞瀑亭地势甚高,此处视线甚为高阔,登高而望,整个别园风貌尽收眼底。蓝星看到整个别园的最大建筑,乃是燕语堂,燕语堂后是一小方亭。燕语堂往西乃是指柏轩,指柏轩为两层建制的阁楼,四周都有庑,显得高爽玲珑。
指柏轩再往西便是松声园,园内松影绰绰。松声园的西南一角有一楼,称作见山楼。见山楼向西,乃是荷花厅,厅西北方傍着荷花池建有一座真趣亭,蓝星日前曾听迷承说,这真趣亭内藻饰精美,人物花卉栩栩如生,着实有趣。真趣亭旁边一侧有两层石舫,石舫北岸便是暗香疏影楼。
本来原打算将蓝星和小五的新房,设置在燕语堂,可是小五说那里华贵雍容,富丽堂皇,她更喜欢暗香疏影楼,于是大家便遂了小五的意思,蓝星想到此处,嘴角不禁微微扬起。
流连片刻,蓝星感觉时间不早了,便迈步向北走去。这飞瀑亭脚下不远处,便是暗香疏影楼。蓝星循着走廊,转个弯儿,向北朝着暗香疏影楼的新房而去。
暗香疏影楼临水而筑,檐角悬着的十二对鎏金风铃正唱得缠绵。蓝星立在朱漆雕花门前,望着门缝里漏出的烛光在青砖地上织就金线,恍惚间竟似回到初遇小五那日。此时此刻,不过隔着一重鲛绡帐,便似教他寻了半生般恍惚。
当是时,暗香疏影楼内,蒙着轻纱红盖头的小五,听到楼外脚步声越来越近。那脚步声如同一股潺潺的流水,从小五的心尖流淌而过。小五心跳不禁骤然加快,仿佛怀里揣着一只调皮的兔子一般。小五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地烫得厉害,慌乱间赶紧用力闭上眼睛,用手按住自己的心口。
\"吱呀——\"
门轴转动的轻响惊动满室流光。蓝星抬眼望去,但见三十六盏缠枝牡丹灯次第燃亮,将整座绣楼映得恍若白昼。鎏金博山炉中沉水香正袅袅吐着烟篆,那烟痕攀上茜纱帐,在龙凤喜烛的光晕里幻化成比翼鸟的模样。
小五端坐于百子千孙帐中,嫁衣上金丝绣就的百鸟朝凤图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随时要振翅飞去。红盖头四角缀着的东珠垂帘,将她的轮廓勾勒得影影绰绰,倒像幅未干的水墨丹青。蓝星忽觉喉间发紧,方才饮的三十年陈酿此刻方在血脉里烧起来。
月光泻进暗香疏影楼。
\"娘子...\"他指尖触上盖头时,忽有夜风穿廊而过,卷起案上书简,最后正停在\"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一页。
瞬时间,小五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大气都不敢出。
蓝星从小五盖头到脚下的靴子,反反复复仔仔细细打量,生怕错过某一个细节,这才缓缓抬起手,朝着小五的绢纱红盖头探去。就在指尖碰触到那柔软的绢纱那一刻,蓝星的心忽然跳得更快了,蓝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下,再一下,心跳撞击胸脯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嘭嘭嘭地响起。
小五感觉到,蓝星的手指触碰到了绢纱红盖头,小五觉得自己突然间仿佛不会呼吸了,怎么每一次吸气和呼气,都变得那么的别扭蹩脚。身子微微有些抖,小五使劲儿绞着手指,按在自己的腿上,想让它们都稍微能听话一些,可是小五很快发现,自己这么做,完全是徒劳的。
小五一边想让盖头被揭去,小五一边又有些害怕盖头被揭开,小五很纳闷,怎么突然间多了这么多矛盾。小五确实很矛盾,从未有过的矛盾,还有离奇古怪的想法也一下冒了出来,譬如说,小五突然很纠结,盖头被掀开的时候,我是应该笑呢,还是应该严肃点,或者是稍微带那么一丝笑亦或者是严肃,小五懊恼自己为什么不事先问问别人呢。
突然眼前一亮!
对!这是蓝星揭开盖头的时候,小五我见犹怜的绝世容颜震撼到了自己!竟然遮盖了所有的光芒,让自己为之眼前一亮!
突然眼前一亮!
对!小五还在各种纠结,惶恐,紧张,不安,懊恼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耀眼的光突然倾泻而来,吓得自己用力闭上了眼睛。
红绡落地的刹那,满室烛火齐齐摇曳。小五云鬓间的九鸾衔珠步摇发出碎玉般的清响,映得她眉间花钿愈发鲜妍。蓝星忽然懂了何为\"灯下看美人\",那精心描绘的远山眉,点染朱砂的樱桃唇,皆在摇曳的光影里显出十二分的灵动。最是那双含情目,恰似春溪融了冬雪,盈盈一水间便漫过千山万壑。
当小五慢慢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猛然看到两只漆黑如墨的大眼睛,在自己的鼻尖处盯着自己的眼睛,立刻惊得轻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蓝星赶忙伸手揽住小五的肩膀,眼睛定定地望着怀里的小五。
觉得自己竟屏息多时,待要开口,却见小五忽然蹙起蛾眉:“这凤冠压得人脖颈生疼……”话音未落,已抬手去解那累丝金凤的搭扣。谁知发间珠翠勾缠,愈急愈解不开,倒把云鬓揉得蓬松,几缕青丝垂落腮边,倒比方才更添三分娇憨。
\"我来。\"蓝星指尖触及温软发丝时,忽记起幼时在菩提树下为受伤的仙鹤梳理羽毛。那时师父曾说:\"世间至柔之物,往往最需珍重以待。\"此刻他屏息凝神,将十二支金簪逐一取下,每取一支,便觉掌中沉甸甸地多了份承诺。
当最后一支累丝嵌宝步摇落入妆奁,小五如瀑青丝倏然垂落腰际。她转身欲言,却不防发梢扫过蓝星手背,两人俱是一颤。妆台铜镜里映出交叠的身影,恰似宣纸上晕开的两笔墨色,再分不清彼此轮廓。
这一刻,蓝星和小五的脑海里,同时响起了那一首熟悉的曲子。
你温柔的甜美
好像鸟儿天上飞
只因为
我和你相爱相拥相依偎
你的眼
我的泪
就算痛苦也珍贵
只因为
是你在我身边伴随
我说我的眼里只有你
只有你让我无法忘记
度过每一个黑夜
和每一个白天
在你身边守护着你
我说我的眼里只有你
你是我生命中的奇迹
但愿我们感动天
我们能感动地
让我们生死在一起
烛光下,小五头顶的风髻若流水般,缓缓从鬓角处倾泻而下落至腮边,两缕青丝轻柔摇曳拂面间,凭添几分诱人的雅致韵味。淡扫的娥眉轻轻跳跃间,更增添了她脉脉双眸间,奕奕神采的光华卓卓之美,而眼眸慧黠转动间那几分俏皮的灵动飘逸,更是展露无疑。
那樱桃小嘴不点却赤,娇艳若滴。小五脸上的肌肤细润如温玉,闪烁着细腻而莹润的柔光。大概是被蓝星这般紧紧盯着,小五娇羞的脸上,腾起一晕一晕的红霞,那正是:
冰雪肌肤影绰然,风柔碧水柳翩跹。
赧态低眉人栩栩,青波一树玉亭亭。
小五见蓝星这般近距离久久盯着自己,一副含情脉脉,柔情似水,不禁心中小鹿乱撞,脸颊上的红晕,更是直直地斜到了耳根和颈项处。
\"夫君看够了么?\"片刻后小五心神稍定,忽地抿一抿唇,颊边梨涡盛着蜜似的甜。她指尖拂过鸳鸯枕上并蒂莲纹,腕间翡翠镯碰着金镶玉臂钏,叮咚声里藏着女儿家的小心思。
“我,今晚好看吗?”小五环着蓝星的脖子,望着蓝星双眸,轻声细语地问。
“你,早上和中午也好看。”蓝星温柔地抱着小五的风摆杨柳般的腰肢,一根手指在小五鼻尖蜻蜓点水般浅浅一戳,此时蓝星眼里的小五那么的美丽,那么的迷人。
“蓝星……”
“嗯?”
“我喜欢你!”
“小五……”
“嗯?”
“我喜欢你!”
“蓝星……”
“嗯?”
“那你,下一世,还喜欢我吗?”小五搂着蓝星的胳膊又紧了些,扬起那双满是憧憬的眼眸,声音柔若春水,甜蜜蜜地问道。
“小五,你上一世就是这么问我的。”
小五陶醉般闭上了眼睛,小五感觉自己眩晕的厉害,轻飘飘的,最后竟然飘荡在了星空中,漫天的星星眨着眼睛,在自己身体周围笑嘻嘻地羞红了脸。
小五缓缓地再次睁开了眼睛,当两人的眼睛再次四目相对的时候,两颗心仿佛慢慢化成了两团炽盛的火焰,飞出了身体,融合交织在了一起,然后熊熊燃烧起来!
窗外忽有流萤点点,原是池中睡莲应时绽放,惊起栖息的萤虫。
蓝星低头间,小五发间茉莉香混着酒香的醇厚,酿成醉人的气息,伊人耳垂上明月珰轻轻摇晃,珍珠光泽映着雪肤,竟比天上玉轮还要皎洁三分。
\"夫君可知...\"小五忽然转身,指尖点在他心口,\"此处跳得比战鼓还急。\"说罢自己先红了脸,忙将滚烫的面颊埋进他胸膛。蓝星哑然失笑,低头只见她后颈处细细的绒毛在烛光里泛着金边,恰似初春柳梢的新芽。
忽有夜风卷着梅香潜入,将百子帐吹得如浪翻涌。帐顶悬着的合欢铃叮咚作响,惊醒了沉醉的鸳鸯。蓝星打横抱起新娘走向牙床,小五惊呼声中,嫁衣逶迤拖过青砖地,金线绣纹与月光纠缠成河。
小五攀着蓝星的脖颈,嫁衣领口微松,露出颈间羊脂玉坠。那玉是蓝星月前猎得雪狼王后亲手雕琢的,此刻正贴着她跳动的血脉,泛着温润的光。
红烛爆了个灯花,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粉墙上,只见那影儿渐渐近了,忽地交叠成并蒂莲的模样。
窗外巡夜的侍女,红着脸将手中灯笼又移远些。
池中锦鲤羞得沉入水底,唯有一轮明月犹自痴望,将清辉洒满雕花窗棂。
渐渐地,整座暗香疏影楼内光雨斑驳,无数灵气凝成的点滴好像漫天席地的萤火虫般,飞舞着,飘荡在蓝星和小五的四周。
蓝星眉心静悄悄地浮现出一点蓝色印记,印记周围光怪陆离,渐渐地旋转变换着,最后变成一枚光芒璀璨的炽盛蔚蓝星印。炽盛的星印继续旋转沉浮变换着,和漫天席地的光雨交相呼应,仿佛一个个音符,在跳跃奏响一场大型交响乐曲。
无数的萤火虫样儿的光点围着蔚蓝星印,规律而快速旋转。光雨旋转的越来越快,最后竟然旋转成朦胧的雾丝般纠缠翻涌,渐渐地,随着光雨雾丝翻涌蒸腾,蔚蓝星印旋转着到了蓝星和小五的中间,继而化成一团炽盛的蔚蓝色火焰,再一分为二,再快速旋转燃烧着,缓缓缩小凝实,最后化为两个蔚蓝色的炽盛光点,嗖忽间分别印在蓝星和小五的眉心,就此寂静下来,隐入他们的眉心,消失不见了。
蓝星和小五不知道,就在刚才蔚蓝星印印入他们眉心那一刻,天地间磅礴的灵气光雨,凝成绚烂夺目的七色光彩,包裹在暗香疏影楼外,然后犹如一个巨大的礼花般,猛地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一瞬间,整个夜空被照耀的宛若白昼,繁华嘈杂的一切都仿佛被静止凝停,时间不在过往,空间不复存在……
无数光蝶自天外飞来,绕着暗香疏影楼翩跹起舞,尾羽摇曳,霎时惊动满院生灵。睡莲次第绽放,梅树无风自动,连池底千年老龟都探出头来。
五更梆子响时,满城尚在酣眠。暗香疏影楼内红烛将尽,鎏金烛台上积了厚厚的胭脂泪。
晨光漫过茜纱窗时,园中枝头喜鹊扑棱棱起落间再飞起,衔走了天际最后一粒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