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上的罡风卷着琉璃化的沙砾,在烈日下折射出千万道血光。风不寒指尖捏着的信纸猎猎作响,鎏金文气将苏红袖的绝笔字句灼烧在半空,每一个字都似淬了毒的箭,扎进围观修士的神魂。
\"九霄闭关前夜,妾身亲耳闻得——'苏红袖若不死,本座如何斩尘缘破渡劫?凌夫人,毒要下得干净些。'\"
风不寒的嗓音裹着文气震荡千里,荒漠深处沉睡的沙蝎竟纷纷破土而出,尾钩齐刷刷指向面色惨白的风九霄。柳天音的焦尾琴突然自主鸣响,七根冰弦绷出《十面埋伏》的杀伐之音。
\"宗主这出戏,唱得比勾栏里的傀儡戏还精彩。\"风不寒两指夹着信纸抖了抖,纸角燃起的金焰映得他白发如雪,\"十六年前我娘跪在九幽崖时,您是不是也这般端着架子看戏?\"
风九霄冕冠上的东珠\"咔嗒\"碎裂,露出额间狰狞蠕动的魔纹。他忽然抬手撕开胸襟,心口处赫然嵌着枚青铜铃铛——正是苏红袖生前戴过的长生锁。
\"寒儿你看!\"他指尖刺入皮肉,生生抠出血淋淋的长生锁,\"为父将你娘......\"
\"将她的本命法器炼成锁心铃?\"柳天音突然嗤笑,妖火凝成的孔雀衔住染血铜铃,\"叮当两声倒是清脆,可惜沾了八百冤魂的怨气。\"
铜铃在妖火中炸开的刹那,荒漠上空聚起雷云。紫电如蛟龙盘踞,却迟迟不肯劈落——天道在等一个答案。
风不寒忽然踏着文气拾级而上,每步都在虚空烙下诗句。当他与雷云平齐时,背后显化的文宫轰然洞开,檐角酒葫芦倾倒出星河般的文气:\"今日请天道作证!\"
他并指抹过木簪,苏红袖的虚影自簪头浮现。那虚影抚过风不寒的白发,突然转身指向风九霄:\"当日你在我茶中下九幽散魂丹时,可敢对问心雷起誓?\"
万里雷云应声沸腾,七十二道问心雷凝成铡刀悬在风九霄头顶。有老修士突然惊呼:\"问心雷现,因果自辨!\"
风九霄袖中突然窜出九条黑蛟,蛟首却都生着苏红袖的面容。他癫笑着掐诀:\"本座以妻证道,何错之有?\"黑蛟撞向问心雷的刹那,荒漠突然下起血雨。
\"以妻证道?\"风不寒怒极反笑,文宫降下《正气歌》的虚影,\"那我便以子弑父!\"
鎏金文字化作锁链缠住黑蛟,苏红袖的虚影突然凝实。她指尖点在风九霄眉心,竟从魔纹中扯出一缕猩红丝线——那丝线另一端连着九霄宗七十二峰的地脉。
\"诸位道友且看!\"柳天音突然拨响焦尾琴,妖火将丝线烧成通天火柱,\"九霄宗千年气运,竟系在个弑妻证道的魔头身上!\"
围观修士哗然暴退,却见火柱中浮现无数惨死的冤魂。有眼尖的突然尖叫:\"那是三十年前失踪的落霞仙子!\"
风九霄忽然撕裂虚空,十八具血棺破土而出。棺盖炸裂时,里面爬出的竟是各派失踪多年的天之骄子,此刻全都生着与苏红袖相似的面容。
\"寒儿,这些可都是为父给你准备的鼎炉。\"风九霄魔化的右臂暴涨,抓起一具鼎炉捏碎天灵盖,\"待为父突破大乘,定让你娘在万魂幡里......\"
他话音未落,风不寒已出现在血棺之上。白发缠着混沌之气洞穿十八具鼎炉,文宫檐角的酒葫芦突然涨大百倍,将漫天冤魂尽数吸入。
\"娘说人死如灯灭。\"他踩着风九霄的脊梁将人按进沙砾,木簪抵住后颈,\"但您这盏灯,孩儿亲手来灭。\"
问心雷终于劈落,却在触及风不寒的刹那化作甘霖。天道承认的轰鸣声中,风九霄的肉身寸寸龟裂,魔气逸散处竟露出半块混沌玉玦。
\"原来如此!\"药王谷长老突然顿悟,\"他早将元神寄在玉玦......\"
风不寒却抢先捏住玉玦,文气顺着指缝渗入。玉玦中传来风九霄的惨叫:\"逆子!此物关系三界......\"
\"三界与我何干?\"他生生扯出玉玦中的元神残片,\"我只要我娘在诗里笑一次。\"
柳天音的妖火适时卷来,将残片烧成灰烬。当最后一缕魔气消散时,九霄宗七十二峰轰然崩塌,护山大阵化作流星雨坠向荒漠。
风不寒跌坐在琉璃化的砂地上,掌心玉玦突然映出苏红袖未写完的诗句。他蘸着嘴角血渍续完最后半阙,荒漠上顿时开出千里红莲。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柳天音收起焦尾琴,冰弦上凝着霜花,\"你这人,倒是比天道还霸道。\"
风不寒仰头灌尽壶中酒,醉眼望向开始消散的雷云:\"下次写首《劈山救母》,你说天道肯不肯借我开天斧?\"
围观人群中,突然有剑修顿悟破境,本命飞剑直冲云霄:\"今日方知,文道亦可通天!\"
千里外,九霄宗废墟深处。嵌在祭坛上的半块玉玦突然亮起,浮现出风九霄扭曲的面容:\"好儿子,为父在混沌秘境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