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冢的风裹着铁锈味,刮过满地残刃时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像千万个剑灵在哭诉往事。风不寒踩着半截断剑跃上青铜祭坛,白发间那截建木髓泛着青莹莹的光。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他拖长调子念到第三遍时,柳天音的冰弦终于缠上他后颈,\"再念下去,这些剑灵要掀了棺材板。\"
祭坛中央斜插着柄锈迹斑斑的残刃,刃身爬满蛛网般的裂痕。三丈外,七八个修士正在围攻一柄悬浮的秋水剑,剑气掀起的罡风削断了两人合抱的石柱。
\"瞧那废物!\"紫袍修士瞥见风不寒蹲在祭坛边缘,嗤笑着对同伴说,\"放着上品灵剑不抢,盯着块废铁流口水。\"
风不寒用残刃戳了戳祭坛缝隙里的苔藓,青苔下突然钻出只通体赤红的火鼠。他手腕轻抖,刃尖精准挑破火鼠喉管,血浆还未落地就被锈迹吸了个干净。
\"好刀!\"他吹掉刃口的鼠毛,从储物戒摸出块风干鹿肉,\"就是切肉时容易沾铁腥味。\"
柳天音眼角抽搐。妖火凝成的长鞭卷住残刃:\"这是剑冢,不是庖厨。\"
\"姑娘此言差矣。\"风不寒就着残刃片肉,薄如蝉翼的肉片落在滚烫的剑胚上滋滋作响,\"没看石碑写着'万剑择主'?它们选它们的,我吃我的。\"
肉香弥漫的刹那,整个剑冢突然死寂。
秋水剑挣脱修士们的束缚,颤巍巍飘到风不寒头顶。剑身映出他啃肉的倒影,突然发出清越龙吟!
\"铮——\"
千百柄残剑应声而起,在空中拼成遮天蔽日的剑阵。先前嘲讽的紫袍修士被气浪掀飞,后背撞在刻着\"诛仙\"二字的古碑上,哇地吐出鲜血。
风不寒举着烤肉串仰头:\"诸位要加餐?\"
\"参见文道剑主!\"
剑鸣化作人声,震得祭坛簌簌落灰。那柄残刃挣脱柳天音的妖火,锈迹剥落处露出暗金纹路——竟是半截铭刻着\"诛\"字的剑尖!
风不寒用剑尖剔牙:\"你们认主的标准......是不是太随便了?\"
\"放肆!\"先前争夺秋水剑的白须老者突然掐诀,\"区区筑基也配执掌......\"
话音未落,诛仙残刃突然爆出凶煞之气。老者袖中飞出的捆仙绳还未近身就寸寸断裂,他踉跄后退时,发现道袍下摆爬满蛛网状的剑痕。
柳天音瞳孔骤缩。她分明看见风不寒垂在身侧的左手正在渗血——那残刃竟在反噬主人!
\"喂。\"风不寒突然用残刃敲了敲祭坛,\"听说你们剑灵最爱听故事?\"他从怀中摸出半壶酒浇在刃身,\"我给你们讲个笑话——从前有把剑,它觉得自己很凶......\"
锈迹随着酒液融化,露出刃身密密麻麻的封印咒文。剑冢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一具无头尸骨从地底爬出,手中巨斧还沾着干涸的神血。
\"快看!是上古战傀!\"有修士尖叫,\"杀了他就能......\"
战傀的斧风劈到半空突然拐弯,将紫袍修士拦腰斩成两截。诛仙残刃兴奋地嗡鸣,拽着风不寒的手腕划向战傀心口——
\"当啷!\"
斧刃与残刃相撞的瞬间,风不寒白发间建木髓青光暴涨。他鬼使神差地念出《侠客行》最后两句:\"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战傀突然僵住。它摸索着捡起自己的头颅按在颈上,露出张憨厚农夫的脸:\"小老儿当年杀神证道,就为听人夸句......夸句......\"它苦恼地挠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风不寒把啃剩的鹿腿骨塞进它手里,\"老丈切肉手法甚妙。\"
剑冢突然下起血雨。
雨水触及诛仙残刃时,那些暗金纹路突然游动起来,在刃面拼出完整的\"诛仙\"铭文。柳天音的妖火掠过铭文,映出风不寒眉心若隐若现的剑印。
\"你早知此物不凡?\"她冰弦缠住他渗血的手腕。
风不寒甩开残刃,任它扎进战傀脚背:\"我说是切肉时手滑,你信吗?\"
三千里外,凌霜华将沾血的传影玉捏成齑粉。水镜中反复回放着诛仙残刃觉醒的画面,她突然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传令噬魂殿,把苏红袖的残魂炼成剑傀——本宫要那孽种亲手斩灭生母!\"
剑冢穹顶落下星光时,风不寒正用诛仙残刃给战傀剃胡子。老者们说的没错,这确实是柄凶兵——它把战傀的络腮胡剃成了心形。
\"剑主。\"战傀捧着脸瓮声瓮气,\"您能不能......\"
\"不能。\"风不寒把残刃插回祭坛,\"我娘说过,随便剃人胡子会遭雷劈。\"
他转身走向剑冢出口时,那柄诛仙残刃突然化作流光钻进他发间木髓。柳天音望着他背影,终于明白建木林为何痛哭——这疯子把诛仙剑当发簪,还嫌它雕花不够精致。
星光更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