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出了皇宫,夜色已深。
宫门外的长街上冷风呼啸,吹得他身上的披风猎猎作响。
“主子,皇帝今儿这是话里有话。”
赵虎压低嗓子凑近了些,“您这趟去蜀地,怕是不好走。”
李默没回头,只冷哼一声:“我这位皇兄的心思谁能猜得透?走吧,先去礼部瞧瞧。”
礼部尚书张远的宅子离皇宫不远,红漆大门在灯笼映照下泛着油亮的红光。
李默递上拜帖,门房倒没敢怠慢,忙不迭请他进正堂。
堂内暖炉烧得正旺,张远一身便服笑得满脸褶子,迎上来就拱手。
“晋亲王深夜造访,老夫这小宅子可蓬荜生辉啊!”
“张大人客气了。”
李默摆摆手径直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今儿来,是想问问礼部对蜀地的事怎么看。”
张远笑容一僵,干咳两声:“蜀地?嗨,那地方乱得很,晋亲王您也知道,民风彪悍,官府管得松散,礼部这边……咳,实在插不上手。”
“是吗?”
李默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我听说蜀地的祭祀礼仪,礼部每年拨下去的银子可不少。怎么?银子花了,事儿没办?”
张远额头冒汗忙摆手:“晋亲王误会了!那银子都用在刀刃上,祭祀、庙会,一样没落下。只是蜀地民心不稳,礼教难行,老夫也是有心无力啊。”
“有心无力?”
李默冷笑,起身踱到他跟前,声音低得像刀锋刮过。
“张大人,我劝你一句,嘴上留点实话。蜀地乱不乱,你我心知肚明。礼部的账本我迟早会翻。”
张远脸色一白,嘴唇哆嗦着想辩解。
李默却懒得听,转身就走。
赵虎瞪了张远一眼,紧跟上去。
“主子,这老狐狸滑得跟泥鳅似的。”
出了府门,赵虎啐了一口,“我看他压根不想掺和蜀地的事儿。”
“他不想掺和,有人逼着他掺和。”
李默眯起眼,目光沉沉。
“走,去户部瞧瞧,看看钱大人是不是也这么‘有心无力’。”
户部尚书钱有德是个出了名的笑面虎,府上的灯火比张远那儿还亮堂。
钱有德一见李默,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晋亲王大驾光临,真是稀客!快,奉茶,上好龙井!”
“钱大人不必忙活。”
李默摆手,坐下来开门见山,“蜀地的粮草调度,户部管着大头。我想知道最近的账目清不清楚?”
钱有德笑容不变,慢悠悠道:“晋亲王放心,户部的账目条条分明。蜀地的粮草早就按朝廷的吩咐拨下去了。只是……咳,路上山匪猖獗,运粮的车队时常出点岔子。”
“岔子?”
李默挑眉,语气冷下来,“钱大人,户部的银子拨下去,粮草却喂了山匪的嘴?这话传到陛下耳朵里,你觉得合适吗?”
钱有德笑容一僵,忙摆手:“晋亲王言重了!户部这边尽力而为,只是蜀地路远,管不过来啊。要我说,晋亲王若能亲自去蜀地走一趟,凭您的本事,那些山匪还不吓得屁滚尿流?”
“哈哈,钱大人真会说话。”
李默笑了一声,起身拍拍他肩膀,手劲重得让钱有德脸都白了,“行,我记下了。户部的账我会让人好好查查。”
出了户部,赵虎忍不住骂道:“这姓钱的满嘴跑马!主子,我看他八成跟蜀地的匪寇有勾当!”
“勾当?”李默冷笑,“不止他一个。六部里头,谁的手干净?走,去张启元那儿,看看新宰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启元的相府灯火通明,门口的石狮子瞪着铜铃大眼,像在审视来人。
李默刚进院子,张启元就笑呵呵地迎出来:“晋亲王!您这大半夜的可真是给下官面子!快快,里边请!”
正堂里摆满酒菜,热气腾腾。
张启元亲自给李默斟酒,笑得一脸热络:“晋亲王,听说您要亲赴蜀地平叛,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来,这一杯敬您的胆识!”
李默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没喝:“张相过奖了。蜀地的事朝堂上议论纷纷,我想听听您的意思。”
张启元放下酒杯,笑容收敛几分,压低声音道:“晋亲王,蜀地不稳,朝廷的脸面都挂不住。您有本事又有经验,这时候出兵稳住局势不在话下。下官在朝堂上定当全力支持!”
“哦?”李默挑眉斜了他一眼,“张相这么热心,莫非蜀地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猫腻?”
张启元哈哈一笑摆手道:“晋亲王多心了!下官只是觉得,蜀地乱下去对朝廷不利。晋亲王若能平叛,那是天大的功劳,陛下高兴,咱们这些做臣子的也跟着沾光不是?”
李默没接话,只盯着张启元那张笑脸看了半晌。
张启元被看得心里发毛,干笑两声:“晋亲王,您这是……”
“张相。”
李默放下酒杯起身,声音冷得像冬天的刀,“你这酒我喝不下。蜀地的事我会自己查清楚。谁想借我的刀杀人,谁想拿我当棋子,奉劝一句——别让我抓到把柄。”
张启元笑容僵在脸上刚想开口,李默已经转身走了。
赵虎跟在后头低声骂道:“这姓张的笑得跟个老鸨似的,准没憋好屁!”
李默没吭声。
李默两人刚出了相府,夜风更冷了还夹着点湿气飕飕地往脖子里灌,闷得人胸口发堵。
长街两侧挂着的灯笼被风吹得左摇右晃,光影不定。
赵虎寸步不离地跟在李默身后,一只手就没离开过腰间的刀柄,压低声音。
“主子,这鬼地方安静得有点邪乎啊。连个鬼影都没有,瘆得慌。”
“安静?”
李默嘴角勾了勾,“你看到的安静是假的。暗地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像狼似的盯着咱们,就等着咱们打个盹儿露出点破绽好下口呢。”
他这话像是咒语,刚说完巷子深处就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像是谁不小心踩碎了屋顶的瓦片。
赵虎耳朵尖,猛地一激灵,噌地就拔了半截刀:“主子,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