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临帝终于忍不住抚掌赞叹,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龙心大悦。
“李默啊李默,你这提议真是解了朕的心头大患!就这么办!”
他语气轻松了不少,看着李默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许。
“你这个主帅责任重大,可得给朕把这群骄兵悍将给盯紧了!他们要是敢不听话,朕唯你是问!”
张启元缓缓站起身来,花白的胡须微微抖动,那双略显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在殿内转了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最后稳稳停在李默脸上。
他这动作不快,甚至有些迟缓,却让不少人心头跟着提了起来,连呼吸都放轻了。
“晋亲王所言极是,组建精锐刻不容缓。”
张启元的声音不高,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字字清晰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不过,老夫尚有一问。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道理谁都懂。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主将的人选更是重中之重,关乎成败。不知晋亲王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总不能让一群虎狼之师没了头羊吧?”
这话问得直接,甚至有点不客气,殿内顿时安静得有些诡异,所有目光又都齐刷刷地汇聚到了李默身上。
这老丞相是不放心,还是故意为难?
李默像是早就等着这句话,脸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丞相大人问得好,思虑周全。我以为虎威将军陈泰,久经沙场,悍不畏死,骁勇异常,担此主将一职,足以震慑敌胆,让那些叛军知道我朝天威。”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另一侧,“至于军师,我看翰林院编修吴启明虽是文官,却心思缜密,善出奇谋,足可为臂助,查漏补缺。”
他这话刚说完,就像往平静的湖面丢了块大石头。
“哗——”
殿内嗡的一声,议论四起,像炸开的蜂巢。
陈泰那边脸上已经藏不住笑意,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还清了清嗓子,仿佛下一刻就要领旨谢恩。
而另一边那些先前主张议和,或者对陈泰素有微词的大臣们的脸色可就难看了,像是刚吞了只死苍蝇。
你看我,我看你,嘴唇翕动,却又不好立刻跳出来反对。
有人忍不住低声嘀咕:“陈将军是勇猛,可也太……那性子,万一……”
后面的话含糊不清,但那意思谁都懂,无非是嫌陈泰有勇无谋,性情刚烈易冲动。
御座上的乾临帝,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默,你这个安排听起来倒是周全。陈将军勇,吴大人谋,一刚一柔,似乎相得益彰。只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你既然是此次出征的主帅,事事都要过问,里里外外一把抓,为何不干脆自己挑起这主将的担子?莫非……是怕了不成?”
皇帝这话问得轻飘飘,却像块巨石砸进李默心里。
这是试探更是敲打!
怕?他李默什么时候怕过?
但他面上依旧平静无波。
“陛下说笑了。臣并非畏惧,只是有自知之明。论冲锋陷阵,摧城拔寨,臣确实不如陈将军经验老道,勇冠三军。臣自觉在后方统筹调度,协调粮草军械,确保大军无后顾之忧,或许更能发挥些作用,不至于给前方将士添乱。”
他微微躬身,“在其位谋其政,臣不敢不尽心,也不敢越俎代庖。”
乾临帝“唔”了一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目光深邃,让人猜不透他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
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微妙,支持陈泰的自然是面露喜色,暗自得意,而另一些人则眉头紧锁,心思各异。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如同背景板一样的兵部尚书程义突然出列,动作干脆利落,拱手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讲。”乾临帝示意,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有些兴趣。
程义朗声道,声音洪亮,带着武将特有的铿锵。
“陛下,臣以为晋亲王过于自谦了!王爷未免太小看自己了!想当年王爷您北伐匈奴,率孤军深入,直捣黄龙,那是何等的威风!打得匈奴十几年不敢南下牧马!”
“论军功,论威望,放眼朝堂,谁人能及?若由晋亲王亲自为将,必定三军用命,士气高涨百倍!那区区叛军恐怕不等交锋,就先吓破了胆,未战先怯了!”
程义这番话,掷地有声,慷慨激昂,比刚才李默提名陈将军引起的动静更大。
不少武将立刻眼睛一亮,纷纷出列附和。
“程尚书所言极是!王爷为将,定能旗开得胜!”
“请王爷为将!臣等愿效死力!”
李默心里那个无奈,程义啊程义,你这顶高帽子送得可真是时候……
但这轿子抬得越高,摔下来可能就越重啊。
他这是真心实意地推举我还是想把我架在火上烤,让我进退两难?亦或是……想借此机会卖个人情?
乾临帝的视线在李默和程义脸上来回逡巡了几遍,像是在掂量什么,最后又落回李默身上。
“晋亲王,程尚书的话还有诸位将军的意思,你觉得如何?”
这下是避无可避了。
皮球又踢了回来。
李默心里清楚,到了这个份上再推辞就是矫情,甚至可能真的引得皇帝不快,认为他畏缩不前或者别有图谋。
他定了定神压下翻腾的思绪,再次出列,声音沉稳。
“陛下,臣……惶恐。诸位同僚厚爱,臣愧不敢当。”
他顿了顿语气一转,带着决然,“不过,国难当头,匹夫有责,臣身为皇室宗亲,食君之禄,自当义不容辞!若陛下信得过臣,认为臣尚可担此重任,臣必将竭尽所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破叛军,誓不还朝!”
话音落下,掷地有声,在大殿内回荡。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默身上,有惊讶也有疑虑。
乾临帝凝视着李默片刻,脸上那点莫测的笑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