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门甬道的火把将白起的玄铁重甲映成暗红色,这位镇守北疆二十年的老将横戟拦在瓮城闸口。
戟尖月牙刃距乌维咽喉仅三寸,刃面倒映着匈奴王子金狼腰带的寒光。
戟杆上九道环状血槽凝着未擦净的褐斑,三日前浑邪王亲卫的颈血在此凝结成冰晶,随戟杆震动簌簌飘落。
王贲的环首刀在青石地砖上拖出火星,这位二十出岁的骁骑都尉将乌维亲卫逼至城墙死角。
他刀尖挑起块青砖抛向半空,砖面\"景泰三年\"的官窑戳记在火光中清晰可辨。
寒光闪过,砖块裂作八瓣坠落,每道裂痕都精准避开戳记中心——这是河西刀法\"破阵式\"的起手势。
\"听说王子擅使七石弓。\"
王贲靴尖碾碎砖屑,青灰扑上乌维的狼皮护腿,
\"不如与王某比试箭垛?\"
瓮城箭楼突然降下十二面皮靶,靶心皆绘着匈奴狼首图腾。
朱权的麈尾拂过白起戟杆,三缕银丝缠住血槽:
\"白将军可记得元朔五年的马邑之谋?\"
他突然剧烈咳嗽,帕中咳出的血渍竟与戟上残血同色,
\"当时若有位能在单于金帐行走的贵客......\"
瓮城藏兵洞传来机括轰鸣,十二架三弓床弩缓缓推出。
弩身精钢打造的望山上,幽州军械监的虎头火印犹带新淬的蓝光。
乌维的狼皮靴碾过地砖裂缝,靴底暗藏的玄铁马刺刮出火星:\"王爷这瓮城地砖,怕不是掺了阴山磁石?\"
鎏金匕首鞘口的红宝石突然吸附在砖面,印证了猜测。朱权轻笑,麈尾银丝突然绷直如弓弦:
\"比起王子金帐下的流沙陷坑如何?\"
城头骤响三声梆子,床弩弦索齐刷刷松弛,露出箭槽里未装箭矢的玄机——弩机深处暗藏的火油机关泛着琥珀色光泽。
穿过永定门,蒸饼香气混着铁器淬火声扑面而来。
乌维的金狼佩刀突然被稚童撞个踉跄,那七八岁的乞儿捧着热气腾腾的胡饼,饼面芝麻排列竟似阴山古道地图:
\"贵人赏个通宝!\"
朱权抛出的五铢钱被乞儿凌空咬住,银牙在钱孔处磕出脆响。
巷尾铁匠铺的淬火池突然爆起青烟,半截匈奴制式箭头在池底沉浮。
打铁少年肩头刺青令乌维瞳孔骤缩——狼首与云纹交织的图腾,正是二十年前和亲公主陪嫁匠人的家徽。
\"西市刘铁匠新收的徒弟。\"
朱权麈尾扫过烙铁台,生牛皮烫出的青烟恍惚间与漠北祭天骨烟重叠,
\"说是要打柄能破犀甲的弯刀。\"
登临蓟门箭楼时,暮色已染红永定河。
朱权玄色大氅被河风掀起,露出内衬《禹贡》九州图的绢帛衬里。
他麈尾指向蜿蜒如蛇的护城河:
\"去岁引卢沟水灌城,多亏王子在阴山北麓的'无心之举'。\"
特意加重的四字随唾沫星子溅在垛口新砌的条石上——石面\"居庸关\"三字被刻意凿去半边。
乌维的鎏金匕首刮下箭垛青灰,刃口云雷纹在夕阳下流转:
\"王爷这包砖夯土法,倒是与河西汉长城如出一辙。\"
他突然翻转刀尖,露出刃口细微的冰裂纹,
\"不过掺了阴山砾石的夯土,遇水便坚如铁石。\"
两人的目光在暮色中相撞。
朱权突然剧烈咳嗽,帕中血渍星星点点染红《禹贡》图中阴山矿脉的朱砂标记——正与乌维腰间羊皮卷的墨迹重合。
幽州府衙地窖的青铜冰鉴散发寒气,凝成的白雾在烛火中宛如漠北的晨雾。
白起抱剑立于屏风后,剑鞘上的九环随着朱权斟酒的动作叮当作响。
冰镇梅浆注入乌维的陶碗时,碗底暗刻的阴山古道图在酒液中若隐若现。
\"前年河西之战。\"
朱权指尖轻叩冰鉴,青铜鸣响中混着地窖深处的铁链摩擦声,
\"王子在狼居胥山南麓的疑兵之计,险些让霍将军错失战机。\"
乌维的匕首尖在陶碗沿口划出清响,酒液顺着刀痕绘出山势:
\"若不焚毁三处草料场,浑邪王的五万铁骑本可早半年南下。\"
他突然翻转陶碗,水渍在案几漫成阴山十二隘的轮廓。
王贲的环首刀突然脱鞘三寸,刀身映出朱权含笑的眼睛:
\"好个焚薮而猎!难怪去岁幽州冬麦早熟半月,原是沾了漠北草木灰的光。\"
刀背拍碎冰鉴边缘,迸溅的冰碴在《禹贡》图上凝成霜花。
亥时的更鼓声中,朱权送乌维至驿馆。
途经漕运码头时,夜泊的粮船正在卸下辽东粟米。
乌维的狼皮靴踏上跳板,忽觉脚下木板纹路似曾相识——竟与单于金帐的羊毛地毯织法同源,每道木纹间隙都暗合匈奴占星术的二十八宿排列。
\"王子可识得此物?\"
朱权从袖中掏出半枚残缺虎符。
断口处的青铜锈色,正与乌维腰间金印的纹路严丝合缝。河风送来对岸漕船的胡笳声,曲调竟是二十年前和亲公主远嫁时唱的《幽州叹》。
乌维的鎏金匕首刺入跳板,挑起块潮湿的辽东参须:
\"王爷这招'驱虎吞狼',连霍将军都作了棋子。\"
参须断口处渗出琥珀色汁液,与浑邪王帐中搜出的毒酒同色。
朱权玄色身影渐隐入粮船阴影,对岸忽亮起三盏孔明灯。
飘摇的灯火映出漕船吃水线——本该载粮的舱室,隐约可见成捆的环首刀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五更天的钟声震落檐角冰凌,乌维在驿馆榻上惊醒。
枕边匕首不知何时出鞘三寸,刃面倒映着窗棂外的诡异火光——幽州武库方向浓烟滚滚,却无半声救火呼喝。
霍去病的玄甲骑兵沉默地封锁街道,铁蹄踏碎薄冰的声响规律如战鼓。
乌维推开窗扉,寒风卷来焦糊味中混着熟悉的松香——这正是浑邪王战车辕木的涂料气味。
\"王子起得早。\"
朱权的声音从廊柱阴影传来,他手中把玩的青铜弩机还带着余温,
\"西市铁匠铺走水,倒是省了今日验货的麻烦。\"
州牧府正堂的沙盘已换成阴山微缩地貌,霍去病正将赤旗插向狼居胥山南麓。
乌维的金印突然压住旗尖:
\"三年前在此处,我放过将军的斥候。\"
朱权将鎏金匕首掷入沙盘,刀尖精准刺入浑邪王旧帐位置:
\"所以今日,还王子一个干净的漠北。\"
沙土突然塌陷,露出暗藏的《幽州布防图》,墨迹未干的部分正是昨夜焚毁的武库。
白起的重戟突然劈裂沙盘边缘:
\"末将请命,三日踏平浑邪残部!\"
飞溅的沙粒在空中凝成漠北的星图,霍去病按剑的手背青筋暴起,甲缝间落下的血珠在沙盘染出祁连山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