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 年的乌鲁木齐,夏日的夜晚裹挟着孜然与烤羊肉的香气,在大街小巷弥漫开来。文艺路两旁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照亮了街边鳞次栉比的店铺。录像厅门口张贴着周润发的《英雄本色》海报,录像带租赁店的橱窗里,《还珠格格》的剧照刚刚贴上,引得路人频频驻足。歌舞厅外的霓虹灯牌闪烁着 “卡拉 oK”“迪斯科” 的字样,动感的音乐时不时冲破门窗,与不远处夜市的喧闹声交织在一起。
陈默和祝宏林站在法院门口,晚霞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祝宏林抬手抹了把汗,工装裤口袋里装着下午特意去买的 “红塔山” 牌香烟,烟盒边角被捏得有些发皱。“马主任这会儿该下班了吧?” 祝宏林转头问陈默,眼神里带着些许忐忑,“咱选的那个‘丝路风情’饭店,不会太寒碜吧?”
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放心,那饭店在这一片口碑不错,手抓肉和大盘鸡一绝。而且吃完饭还能去隔壁的‘星光歌舞厅’唱歌,正是热闹的时候。” 说着,他整了整身上那件洗得发白却熨烫平整的衬衫,领口别着一枚小巧的银色领带夹,那是他省吃俭用半个月买的,只为了今晚这场宴请能显得正式些。
正说着,马国栋夹着公文包从法院大门走了出来。他换下了中山装,穿着一件藏青色的短袖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古铜色的脖颈。圆脸上架着的黑框眼镜依旧锃亮,镜片后的目光透着温和。“小陈、小祝,你们还没走啊?” 他的甘肃口音里带着几分意外。
“马主任,我们想请您吃个便饭,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们工作的指导。” 陈默快步迎上去,语气诚恳,“就当是交个朋友,绝无其他意思。” 他说话时微微弯腰,双手自然下垂,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显得谄媚,又让人感受到满满的诚意。
马国栋一愣,随即笑着摆了摆手:“这多不好意思,该我请你们才是。” 嘴上虽这么说,脚步却跟着两人往饭店方向走去。
“丝路风情” 饭店里,木质桌椅被磨得发亮,墙上挂着艾德莱斯绸装饰的壁毯,维吾尔族风格的花纹在灯光下绚丽多彩。服务员是个扎着彩色头巾的姑娘,笑容甜美,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热情地招呼:“三位里边儿请!烤包子刚出炉,要不要来几个尝尝?”
陈默接过菜单,熟练地点了手抓肉、大盘鸡、烤羊肉串,又要了一盘皮辣红和三碗揪片子。“马主任,新疆的美食就得这么吃才过瘾。” 他笑着把菜单递给马国栋,“您看看还想吃啥,尽管点!”
马国栋推了推眼镜,目光在菜单上扫过:“够了够了,点太多吃不完浪费。” 他的手指在菜单上轻轻敲击,“我看再要个酸奶疙瘩吧,解解腻。”
饭菜很快上桌,手抓肉肥瘦相间,泛着诱人的油光;大盘鸡色泽红亮,土豆炖得绵软入味;烤羊肉串在铁盘里滋滋冒油,孜然和辣椒面的香气扑鼻而来。祝宏林殷勤地给马国栋斟满乌苏啤酒,杯子里的泡沫溢出杯沿:“马主任,我敬您一杯!感谢您在项目上对我们的信任!” 他端起酒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仰头一饮而尽,啤酒顺着嘴角流到下巴。
马国栋笑着喝了一口,用袖口擦了擦嘴:“小祝啊,你们年轻人有冲劲、有想法,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夹起一块手抓肉,仔细地剔去骨头,“法院那个项目,我可是把宝都押在你们身上了。”
陈默连忙附和:“马主任放心,我们一定把每个细节都抠到位。就说那个审判庭的吊顶,我们准备采用轻钢龙骨加石膏板,既能保证结构稳固,又方便后期维修。” 他一边说,一边用筷子在桌上比划着吊顶的结构,眼神专注而认真。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烈。马国栋的话匣子也打开了,说起他年轻时在甘肃老家搞建筑的往事,说到激动处,他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镜片,眼眶微微泛红:“那时候条件苦啊,哪有现在这些先进材料,全靠一双手和一股子拼劲。”
祝宏林听得入神,又给马国栋倒了杯酒:“马主任,您这经历就是本教科书!以后还得多跟您学习。” 他的眼神里满是敬佩,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表现出十足的尊重。
吃完饭,三人晃晃悠悠地来到隔壁的 “星光歌舞厅”。门口的霓虹灯闪烁着暧昧的粉色光芒,几个穿着紧身牛仔裤、烫着卷发的姑娘倚在门边嬉笑打闹。走进大厅,震耳欲聋的音乐扑面而来,舞池里男男女女随着节奏扭动身躯,彩色的灯光在他们脸上不停变幻。
陈默向服务员使了个眼色,小声询问:“有没有能陪酒唱歌的小妹?挑几个机灵点的。” 服务员心领神会,很快领着四个姑娘走进包间。为首的姑娘穿着一件低胸的黑色吊带裙,胸前别着一朵人造红玫瑰,烈焰红唇微微上扬,眼神勾人:“几位老板好呀~” 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甜腻,尾音还微微上挑。
祝宏林眼睛一亮,赶忙起身招呼:“快坐快坐!” 他伸手拉过离自己最近的姑娘,那姑娘穿着露脐短上衣,腰间的银色链条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姑娘顺势坐在他腿上,手指绕着祝宏林的领带,娇嗔道:“大哥这么着急呀~”
马国栋起初有些局促,推了推眼镜,脸涨得通红。另一个穿着碎花短裙的姑娘挨着他坐下,轻轻挽住他的胳膊:“老板别害羞嘛,来,先喝杯酒~” 说着,端起酒杯送到马国栋嘴边。马国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
陈默也被一个长发披肩的姑娘搂住肩膀,她身上散发着廉价香水混合着香烟的味道:“帅哥想唱什么歌呀?我陪你一起~” 她的手指在陈默胸口轻轻划动,陈默笑着躲开,起身点了一首《纤夫的爱》:“来,咱们合唱这首!”
包间里很快热闹起来,酒杯碰撞声、调笑声与歌声交织在一起。祝宏林和身边的姑娘划着拳,输了就被姑娘捏着鼻子灌酒,呛得直咳嗽,却笑得合不拢嘴;马国栋在姑娘的怂恿下,又唱了一首《牡丹之歌》,姑娘们在一旁拍手叫好,还时不时往他嘴里塞颗水果糖;陈默和长发姑娘合唱时,姑娘故意贴得很近,歌声里带着暧昧的气息。
“老板,再开瓶洋酒嘛~” 穿黑裙的姑娘扭动着腰肢,将下巴搁在陈默肩膀上。陈默朝祝宏林使了个眼色,祝宏林会意,起身去叫服务员。不一会儿,一瓶包装精美的洋酒被送进包间,姑娘们欢呼着围上来倒酒。
“马哥,今晚尽兴!” 祝宏林端起酒杯,眼神迷离,“以后咱们就是过命的交情!” 他说话时舌头都有些大了,身旁的姑娘笑着用手帕擦去他嘴角的酒渍。马国栋看着热闹的场面,脸上露出难得的放松笑容,又灌下一杯酒。
夜渐渐深了,包间里的众人都已满脸通红,脚步虚浮。在暧昧的灯光下,这场酒局与欢歌,让彼此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层,也在这 1996 年的乌鲁木齐夜晚,留下了一段别样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