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叱珑宫寝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夏栀栩正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康令颐的物件,动作娴熟却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仿佛这些东西承载着无比珍贵的回忆。萧夙朝站在一旁,看着夏栀栩的举动,心中一阵刺痛,急忙开口:“别动令颐的东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似乎只要这些东西还在,他和康令颐之间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夏栀栩听到这话,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萧夙朝,语气不卑不亢:“这些东西我家女帝不要了,陛下喜欢私自留着便是。告辞。”说罢,他微微欠身,便又继续手中的动作,没有给萧夙朝丝毫商量的余地。
萧夙朝看着夏栀栩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道:“夏栀栩,令颐不会这么心狠,她不可能不要朕。”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仿佛希望夏栀栩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告诉他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
夏栀栩却只是冷冷一笑,那笑容里满是嘲讽与不屑,他直起身子,直视着萧夙朝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一切都结束了,您把握不住机会。女帝托属下把这个送到您手里,这里面是女帝三年前以及这三年受的所有委屈。她知道您正在查这件事,您查不到是因为当年的人差不多都被女帝陛下封了口。我家女帝手段暴虐狠毒,性格阴晴不定,属实配不上萧帝的皇后一位,温大小姐对陛下温柔备至,倒是配得上陛下这位暴君。告辞。”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桌上,然后转身便要离开。
萧夙朝听到这番话,犹如五雷轰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他连忙上前,一把抓住夏栀栩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夏栀栩你替朕求求情,朕不能没有令颐。”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此刻的他,就像一个迷失在黑暗中的孩子,迫切需要一丝光明。
夏栀栩却不为所动,他轻轻甩开萧夙朝的手,神色冷漠:“请陛下准时赴约,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见,或者今天把人叫到御叱珑宫,您大可以选一个。”他的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这一切都是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
萧夙朝仍不死心,他再次上前,拦住夏栀栩的去路,近乎哀求地说道:“你替朕求求情,朕真的知道错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悔恨,此刻的他,终于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是多么严重。
夏栀栩看着眼前这个狼狈的男人,心中没有一丝怜悯,他冷冷地说道:“您早该知道了。”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留下萧夙朝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萧夙朝望着夏栀栩离去的背影,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与自责,曾经与康令颐的点点滴滴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他知道,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而他,只能独自承受这一切后果。
萧夙朝在寝殿中呆立了许久,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灵魂,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周遭的空气仿若凝固,静谧得有些压抑,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响。他的目光呆滞地落在夏栀栩留下的那个盒子上,那盒子不大,却仿佛承载着千斤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许久之后,他的手缓缓抬起,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又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手指微微颤抖着伸向那个盒子。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盒盖的瞬间,一股寒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终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一叠照片、一个手机以及一些零散的证据静静地躺在那里。萧夙朝的手颤抖得愈发厉害,他先拿起了手机,滑动屏幕,聊天记录和照片逐一映入眼帘。随着浏览的深入,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嘴唇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眼神中满是震惊、懊悔与痛苦。“朕都做了些什么,令颐,是朕的错,朕错了,你回来好不好?”他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带着无尽的悔恨与哀求,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一片死寂,无人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顾修寒悄然走了进来,他的脚步很轻,生怕惊扰到此刻已经脆弱不堪的萧夙朝。他的手中拿着一张照片,那是康令颐在念巢的照片。顾修寒走到萧夙朝身边,将照片递到他眼前,轻声说道:“三年前,你太过武断,认定那些事是令颐做下的。可令颐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不清楚吗?咱们与她一起长大,她为你付出了多少心思,我们这些旁观者都比你清楚。她知道你那会儿在夺嫡,便拼尽全力帮你出谋划策,扶持你上位。但你别忘了,她没有义务做这些,她当时自己也是刚承帝位啊。”顾修寒微微顿了顿,看着萧夙朝痛苦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萧夙朝,你能有今天,完全是你自作自受。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些折磨,会让康令颐对你彻底死心?那时的她,已经怀了你的骨肉啊!”
萧夙朝听到这话,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他缓缓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眼神中满是绝望与自责:“朕错了,朕该死。”他的声音近乎呢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痛苦。此刻的他,终于彻底明白,自己的愚蠢和猜忌,亲手将那个深爱着他的女人越推越远,而他,也将永远失去那份珍贵的感情。
顾修寒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萧夙朝,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语气沉重地开口:“那段时间里,令颐因为怀孕,法力大不如从前,身体本就虚弱不堪。可你呢?不仅把她送进剑阵,还让人给她灌了两碗血毒。她被你这般残忍对待,又有谁敢冒着得罪你的风险去帮她?你那时护着温鸾心,简直是到了盲目纵容的地步,温鸾心说什么就是什么。念巢里全是些趋炎附势、看人下菜碟的家伙,康令颐能活着从那里回来,你就该感恩戴德,烧高香拜佛了。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你当着康令颐的面,亲昵地叫温鸾心‘心儿’,你有没有想过令颐心里是什么滋味?她该有多难过、多绝望!”
谢砚之在一旁听得义愤填膺,忍不住插嘴道:“康令颐,那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她身为青云宗的女帝,禁忌蛮荒金牌尊主,殇雪酒得意门徒康盛的唯一端华帝姬,更是康盛帝唯一的女儿,地位尊崇无比,向来都是宁折不弯。可你呢,竟能对她下得了如此狠手。现在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给她道歉!友情提醒你,今天晚上她体内的血毒很有可能会复发,你要是还在乎她,就别再磨蹭了!”
萧夙朝听着这些话,如梦初醒,脸上满是懊悔与焦急,语无伦次地说道:“对,道歉,朕这就去道歉。”
顾修寒转头看向谢砚之,无奈地叹了口气:“谢砚之,你去骂醒祁司礼,我跟着他。这俩人,一个赛一个的糊涂,脑子就像被驴踢了一样。”
谢砚之爽快地应道:“行,包在我身上。”
不多时,萧夙朝和顾修寒便匆匆赶到了繁星帝宫门外。萧夙朝心急如焚,大步上前,对着守卫的侍卫说道:“让朕进去。”那语气中带着几分帝王的威严,却又难掩内心的焦急。
侍卫神色恭敬,却又态度坚决地回应道:“女帝说过了,萧帝禁止入内。请萧帝别为难属下。”
顾修寒见状,连忙上前,脸上堆起笑容,试图缓和气氛:“你跟你们家女帝说一声,行不?来一根?”说着,便从兜里掏出烟来。
侍卫微微皱眉,礼貌地拒绝:“女帝陛下闻不得烟味。”
顾修寒闻言,立刻转头,毫不留情地数落起萧夙朝:“你听见没?人家一个侍卫都知道令颐闻不了烟味,你呢?还一直在令颐面前抽烟。”说完,又转过头,满脸诚恳地对侍卫说:“我们是来给女帝陛下赔罪的,您就行行好,帮我们通报一声,辛苦您了。”
侍卫犹豫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好吧。” 便转身快步走进宫中,留下萧夙朝和顾修寒在门外,满心忐忑地等待着消息。
青篱神色慌张地从殿内疾步走出,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他的双眼因焦急而布满血丝,大声朝着侍卫们训斥道:“好什么好!女帝血毒发作,情况危急,你们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赶紧去找凌谷主,快!”那声音中裹挟着无尽的忧虑与急切,在空旷的宫道上回响,惊起一阵飞鸟。
萧夙朝听到“血毒发作”四个字,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此刻,什么康令颐的愤怒,什么被拒之门外的难堪,都已被他全然抛却。他心急如焚,不假思索地对顾修寒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如离弦之箭般朝着繁星帝宫冲去。一路上,侍卫们纷纷上前阻拦,手中的长枪交错成一道屏障,但萧夙朝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康令颐的安危,他的眼神中透着决绝与不顾一切,那股气势竟让侍卫们不由自主地退缩了几分,最终没能拦住他们。
冲进寝殿的瞬间,一股压抑而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康令颐蜷缩在床榻之上,身体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微微颤抖着。她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腹部,仿佛这样就能缓解那钻心的疼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冒出,顺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滑落,打湿了身下的锦被。她的嘴唇毫无血色,还被她死死地咬着,下唇已经被咬出了一排深深的牙印,殷红的血丝顺着嘴角缓缓流下,在洁白的床单上晕染出一抹刺目的红。
康令颐的眼眸紧闭,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痛苦的轻颤。血毒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如同一群疯狂的猛兽,肆意地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传来的阵阵剧痛,那疼痛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利刃,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刺进她的心房,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难以忍受的折磨。
萧夙朝见状,心疼得犹如刀绞,他几步冲到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声音颤抖得厉害:“令颐,这是解药,你先吃,吃了很快就会好了。”他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关切与焦急,恨不得能立刻替她承受这份痛苦。
然而,康令颐听到他的声音,原本痛苦不堪的眼眸中瞬间燃起了愤怒的火焰。她猛地睁开眼睛,那眼神犹如两道锋利的寒芒,直直地射向萧夙朝,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声吼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那声音因为痛苦而变得沙哑破碎,却依旧充满了不容违抗的决绝。
萧夙朝却没有丝毫退缩,他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带着浓浓的歉意与哀求:“别排斥朕好不好?朕真的知道错了。”可他的话音还未落,康令颐却因为这愤怒与激动,胸腔中气血翻涌,再也压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殷红的鲜血如同一朵盛开的彼岸花,在洁白的床榻上肆意绽放,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她的身体也因为这剧烈的动作而剧烈摇晃起来,仿佛随时都会被那汹涌的痛苦吞噬。萧夙朝见状,心中大骇,连忙伸手想要扶住她,却又怕触怒她,只能僵在原地,手足无措,眼中满是惊恐与自责 。
萧夙朝僵立在原地,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面上,动弹不得。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抬起,保持着一个想要搀扶却又不敢触碰的姿势,在空中微微颤抖着,仿佛只要自己稍有动作,就会触动那根最敏感的神经,给康令颐带来更深的伤害。他的嘴唇轻颤,像是风中的残叶,不受控制地喃喃自语:“令颐,是朕不好,是朕害了你……朕怎么就这么糊涂啊……”那声音里饱含的痛苦与悔恨,浓烈得近乎实质化,在这压抑得近乎窒息的寝殿内肆意弥漫开来,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变得沉重凝滞。
康令颐躺在床榻上,双眼布满血丝,愤怒与痛苦交织在眼眸之中,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吼道:“滚,你给朕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朕不想看到你,听明白了吗?朕恨你,萧夙朝,你给朕滚!”每一个字都像是裹挟着熊熊燃烧的怒火,从她的胸腔中喷发而出,在空旷的寝殿里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青篱站在一旁,神色焦急,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川”字,他上前一步,低声提醒道:“陛下,您先别激动,再这么动气,一会儿又该咳血了。”他的声音里满是担忧,看着康令颐虚弱却又愤怒的模样,心中一阵揪痛。
萧夙朝听闻康令颐的怒吼,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他的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无助,嘴唇抖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康令颐的怒火堵了回去。他缓缓放下双手,那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的脚步虚浮,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绵软而没有力气。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康令颐,那眼神中既有深深的愧疚,又有一丝难以割舍的眷恋,仿佛想要将她此刻的模样深深地刻在心底。
“令颐,我……我知道我罪无可恕,可你让我留下,让我照顾你,好不好?”萧夙朝的声音带着哭腔,近乎哀求地说道,“我保证,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求你……”
“滚!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康令颐再次怒吼道,情绪激动之下,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她却强忍着,不愿在萧夙朝面前示弱。
青篱见状,急忙上前,轻轻地拍着康令颐的后背,试图让她平复下来,同时又向萧夙朝投去一个无奈又焦急的眼神,示意他赶紧离开。萧夙朝望着康令颐痛苦的模样,心中如刀绞一般,他知道,此刻再多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他对她造成的伤害,或许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弥补。最终,他咬了咬牙,转身,脚步沉重地朝着寝殿外走去,每走一步,心中的悔恨便加深一分 。
萧夙朝失魂落魄地走出寝殿,双腿仿若被浓稠的铅液灌满,每挪动一步,都似要耗尽全身的力气。繁星帝宫的走廊仿若一条没有尽头的甬道,寂静得可怕,唯有他那沉重且拖沓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廊道中孤独地回响,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他已然破碎不堪的内心。
他的脑海之中,如同一台失控的放映机,不断循环播放着康令颐愤怒的面容,那扭曲的五官、通红的双眼,满是被背叛后的痛苦与绝望;还有那一声声饱含恨意的怒吼,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熊熊怒火,似尖锐的匕首,直直刺向他的心脏,让他痛不欲生,每一次回想,都像是在伤口上撒盐,疼得他几近窒息。
当脚步机械地挪至宫门口时,萧夙朝如被施了定身咒般顿住,缓缓抬起头,望向那片阴霾密布、仿若被巨大黑幕笼罩的天空。不知从何时起,天空中飘起了丝丝细雨,冰冷的雨滴纷纷扬扬地洒落,打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与他夺眶而出的泪水悄然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早已分不清究竟是冰冷的雨水,还是滚烫的泪水。
萧夙朝干裂的嘴唇微微抖动,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下雨了,今天几号?”那声音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被这细密的雨声淹没。
顾修寒撑着伞,站在一旁,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轻声应道:“25,怎么了?”
听到回答的瞬间,萧夙朝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痛苦之色愈发浓烈,像是突然被回忆击中了最柔软的地方:“令颐今夜会守着她的母亲,今天是她母亲的祭日。今晚打雷吗?”他的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担忧,紧紧盯着顾修寒,仿佛那答案关乎生死。
顾修寒微微皱眉,抬眼望了望天空,如实说道:“打。”恰在此时,天边传来一声沉闷的雷声,仿若远古巨兽的咆哮,滚滚而来。
这声雷响,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萧夙朝的心尖上,他只觉心如刀绞,脸上的痛苦瞬间化为坚定:“回去,又是血毒又是祭日的,不能让令颐去祠堂守着,令颐身子本来就弱。”说罢,便转身欲往回走。
顾修寒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嗯,你去吧。舒儿怕打雷,我先回去了。”
萧夙朝脚步顿了一下,微微点头,声音低沉却坚定:“嗯。”而后,他不顾雨水的冲刷,大步朝着康令颐所在的寝殿奔去,那坚定的步伐,仿佛带着要弥补一切过错的决心 。
萧夙朝心急如焚,雨幕好似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将他困在其中。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滑落,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每迈出一步,都有浑浊的水花高高溅起,打湿他的裤脚。他顾不上这些,满心满眼只有康令颐,脑海中反复浮现出她虚弱苍白的面容,那模样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狠狠刺痛他的心,担忧与懊悔如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一路小跑,他终于再次来到康令颐的寝殿门口。可就在抬手的瞬间,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不久前康令颐那决绝的眼神,像一道冰冷的利刃划过他的心头;愤怒的驱赶声,依旧在他耳边回荡。他的手缓缓抬起,指尖微微颤抖,却又在即将触碰到门扉的那一刻,无力地放下。心中的忐忑如密密麻麻的蚁群,肆意啃噬着他的理智,去还是不去,他陷入了两难。
但一想到康令颐或许正强撑着病体,在这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艰难地朝着祠堂走去,他的心狠狠一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此刻,任何的犹豫都显得微不足道,他咬咬牙,深吸一口气,抬手用力推开了殿门。
寝殿内,康令颐正强撑着从床上坐起,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青篱,朕去看看母亲,别跟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她疲惫不堪的身体里挤出来的。
萧夙朝见状,几步跨上前,心急地说道:“别去,又是打雷又是血毒发作的,你这身子怎么受得了?别去了。朕是你母亲的女婿,至少现在还是,朕去。你好好歇着。”他的声音带着颤抖,眼中满是关切与焦急,恨不得能立刻替她承担一切。
康令颐听到他的话,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厌恶与愤怒。她强忍着身体的疼痛,伸手一把夺过青篱手里的药碗,牙关紧咬,一口气将苦涩的药汁喝了下去。喝完,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双手紧紧抓住床边,用尽全身力气站起身,一字一顿地说道:“不用你,青篱,送客。”那声音虽然微弱,却充满了决绝,仿佛在向萧夙朝宣告,他们之间的裂痕已深,难以轻易弥合 。
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雨丝,肆意地抽打着大地,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冻结。寝殿内,气氛却比殿外的冰雨更加冷冽。萧夙朝望着强撑着身体、执意要在这寒冬腊月前往祠堂的康令颐,心急如焚,脸上写满了担忧。
“令颐,你身子太弱了,外头太冷,寒冬腊月的,别逞强。”萧夙朝向前跨了一步,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你看看这外头的风雨,这般恶劣的天气,你去了定会受寒,病情只会愈发严重。”他的眼神紧紧锁住康令颐,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康令颐听闻,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向萧夙朝:“滚,莫要脏了繁星帝宫的地界。”她的声音因为愤怒和虚弱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深深的恨意。曾经的信任与爱意,在一次次的伤害中早已破碎不堪,此刻面对萧夙朝的关心,她只觉得无比讽刺。
萧夙朝却没有因为这冰冷的驱赶而退缩,他的眼眶泛红,声音里满是愧疚与哀求:“朕错了,咱们好好聊聊好吗?朕去跪着,去祠堂替你守夜,去承受你母亲的怒火,只要你能好好的。你别去,你的身子受不了,别这样折磨自己好吗?”他说着,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膝盖砸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溅起些许水花,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诚意与悔意。
青篱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他深知康令颐心中的痛苦与挣扎,也明白萧夙朝此刻的真心悔过。犹豫片刻后,他上前一步,轻声劝道:“陛下,这么大的雨,您的身体确实不适合去祠堂。左右萧帝已经悔过,倒不如趁机看看萧帝的决心。”他微微低头,目光在康令颐和萧夙朝之间来回游走,“您若是去了,万一病情加重,反而得不偿失。”
康令颐的眼神动了动,内心开始动摇,但很快又陷入了纠结之中。她咬着下唇,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迷茫:“朕怕母亲怪朕。”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向母亲诉说着这些年的委屈与无奈。在她心中,母亲的教诲和期望始终是沉甸甸的,她害怕因为自己的软弱而让母亲失望。
青篱轻叹一声,语气更加温和:“您受了这么多委屈,您母亲只会心疼您。再说了,萧帝已经替您挡箭了,萧帝如何,您又不喜欢。左右萧帝何不趁这个机会看看萧帝的决心如何?您再另作打算也不迟。”他的话如同一股暖流,缓缓流淌进康令颐冰冷的心中,让她原本坚定的决心开始松动。
康令颐沉默了许久,她的目光在萧夙朝跪在地上的身影和青篱诚恳的面容之间来回游移。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妥协:“好吧。”这简单的两个字,像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也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萧夙朝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欣慰。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康令颐,眼中满是感激:“令颐,你放心,我定会诚心诚意地在祠堂守夜,祈求你母亲的原谅。”说罢,他站起身,转身,在风雨中大步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那坚定的背影,仿佛带着要弥补一切过错的决心 。
萧夙朝踏入风雨中,雨滴裹挟着冰碴,狠狠抽在他脸上,寒风似刀,割过他湿透的衣衫。他抱紧双臂,在蜿蜒的宫道上疾行,每一步都溅起大片水花,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钻心底。
祠堂里,烛火在狂风中摇曳,随时可能熄灭。萧夙朝跪在蒲团上,望着供奉的灵位,双手紧握,额头贴地,低声呢喃:“岳母,是我糊涂,轻信奸人,辜负了令颐,犯下不可饶恕的错。如今她被血毒折磨,满心怨我,我悔恨万分。特在您面前跪上一天一夜求您保佑她平安,若能让她原谅我,我愿用余生弥补。”话语被风声吞没,可他依旧虔诚诉说,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愧疚与恳切。
寝殿内,康令颐靠在床头,望着窗外的雨幕,神色复杂。青篱为她添了床棉被,轻声宽慰:“陛下,萧帝这次是真心的,您就再给他个机会吧。”康令颐苦笑一声:“真心?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我怎能轻易忘却。”尽管嘴上强硬,可她的目光不自觉飘向祠堂方向,眼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时间一点点流逝,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棂上,砰砰作响。康令颐难以入眠,血毒带来的疼痛一阵接一阵,她紧咬下唇,额头上布满汗珠。青篱见状,急忙倒了杯热水,又准备去熬制缓解血毒的汤药。
祠堂里的萧夙朝,已然被冻得瑟瑟发抖,双腿麻木得没了知觉。可他依旧挺直脊背,目光坚定地望着灵位,狂风灌进祠堂,吹得他几近站立不稳,他却丝毫没有挪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康令颐祈福,求她母亲谅解,换她一世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一丝微光,雨渐渐停了。萧夙朝缓缓起身,双腿一软差点摔倒,他扶着祠堂的墙壁,蹒跚着走了出去。回到帝宫,他直奔寝殿,想要看看康令颐是否安好。
寝殿门缓缓打开,康令颐看到萧夙朝的那一刻,心中一震。只见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冻得乌青,发丝凌乱,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萧夙朝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哑着嗓子说:“令颐,我守了一天一夜,你母亲定会保佑你,往后我定用行动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