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距离住的别墅有数百米,一群人簇拥着傅寒洲意犹未尽的往回走。
咸咸的海风裹挟几分寒意,林栖身穿慵懒的浅紫色毛衣略显单薄,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人群中不知是谁兴奋地大喊道:““哇!你们看晚上的摩天轮真漂亮啊!”
众人循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摩天轮在黑夜闪烁,大家爆发出惊喜的呼声。
孙铭口齿不清道:“这个点坐摩天轮别提多浪漫了!有没有人想去?”
“必须有!”大家异口同声高呼。
顾正廷看向身侧的林栖,笑呵呵发出邀请:“林妹妹,我们一起去呗,出来玩就要玩尽兴。”
林栖环住双臂,有点犹豫:“太晚了。”
众人皆驻足欣赏摩天轮,傅寒洲微侧头,余光里是她衬在灯光和月色之下的清冷身影,看起来愈发迷人了几分。
顾正廷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拉住她往摩天轮方向去:“走吧!难得大家一起聚聚!”
林栖向来性子冷淡,独来独往惯了,身边鲜有顾正廷这样外向开朗的朋友,架不住热情相邀,被后者连拉带拽住前走。
视线掠过人群,不经意瞥见黑夜中傅寒洲晦暗不明的神色,心上泛起难言的情绪。
她不着痕迹挣脱顾正廷的手,浅笑说:“我没有林妹妹娇气,自己可以走的。”
顾正廷自然地收回手臂,扭过头问斜后方眉头微皱的傅寒洲:“一起呗?”
傅寒洲眉头不自知地舒展,一言不发,微微颔首。
顾正廷见状,轻笑着无奈摇头。
一行人很快来到摩天轮跟前,工作人员已经准备下班,特意为他们加班,除去他们并无其他游客。
“顾律师,我陪你坐在这个舱。”宋哲关好舱门,笑着坐到双臂环抱的顾正廷对面,做为老板的心腹,他为老板扫清障碍的觉悟还是有的。
亲表哥把他当贼一样防着,还明目张胆截胡,顾正廷简直哭笑不得,对一本正经的宋哲淡讽道:“你还真是傅寒洲的好助理!”
见宋哲但笑不语,也懒得搭理他,好奇地伸长脖子朝前舱望去。
舱内落针可闻,林栖端坐着,侧过脸望向舱外的夜景,余光都刻意收着,尽量不去看对面的男人。
她和顾正廷几人排在最后,原以为大家同坐一个舱,刚走进来坐下,傅寒洲紧随其后迈步而入,舱门当即便关闭了,根本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摩天轮缓缓转动,人还些许的失重感,她交叠在膝间的纤细双手无意识收紧几分。
这是她第一次坐摩天轮,紧张又欣喜,适才的几分醉意早被冷风吹醒,可她脑袋还是晕晕乎乎。
她唇角微扬,无意识流露出少女心性。
傅寒洲声线温和关心道:“今晚喝多了吗?”
林栖回过神来,缓缓转过头直视他:“还…还好。”
许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她脖子僵硬发麻,抬起纤瘦的胳膊覆掌在后颈揉捏着。
傅寒洲坐姿闲适,漆黑的瞳仁目不转瞬望过来。
灰色毛衫和白色披肩衬得他慵懒随性,少了几分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领口的金属拉链未拉拢,露出线条流畅的脖颈,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
林栖呼吸微滞,不动声色移开视线,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城市的夜景。
傅寒洲迂缓起身,长腿缓迈踱步至她身旁,侧身默默望向她,霓虹在她脸上跃过,给清冷佳人添了几许温煦。
轻轻牵起她垂在身侧的手,细细查看,掌心有个黄豆大小的水泡。
傅寒洲深不见底的眼底,泛起涟漪,声音很轻很轻:“不是说没有受伤吗?”
他温柔的不像话,与素日大相径庭。
竟让人感觉很不真实。
林栖心口发闷发堵,后退半步,飞速抽回手,纤细手指不自觉蜷缩。
“真的没事。”她无所谓道。
人就是这样,喜怒哀乐和疼痛都会有阈值,一旦阈值拉高,从前不能忍受之事便也稀松平常了。
傅寒洲眼眸垂落,敛下所有情绪,脚步微调,与她并肩而立,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
须臾后,不知道想起什么,幽幽问了句:“你真的要嫁给他?”
摩天轮渐渐升高,视野愈发开阔。
她望向舱外虚空的夜色,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平淡:“当初我实习的时候,是他手把手教我,没有像其他职场老人欺负新人。”
仿佛陷入回忆中,静静说道:“我能在这个行业混口饭吃,多亏他对我的帮助,我很感激他。”
“他像个大哥哥一样,教会我如何与客户周旋,教我怎么和同事相处。如果不是他,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熬过来。”
男人身上特有的乌木香裹着淡淡酒气窜入鼻腔,她失神几秒,蓦然想起肖骁为陪客户喝到胃出血,虚搭在金属栏杆上的双手缓缓收紧,声音低缓:“有时候我们三观不合,可初心都一样,都是为了以后的小家庭。”
听她提及另一个男人,傅寒洲清隽的脸庞难掩寂寥落寞。
他两侧太阳穴微跳,阖了阖眼,伸手握紧栏杆,指节泛白。
浑身散发着凛冽寒意,隐忍地偏过头望向虚空。
摩天轮逐渐升至最高点,舱内分外岑寂,两人默不作声。
林栖亦转脸看向另一侧的虚无,黯然的瞳仁里闪过光亮。
一架飞机划破阒黑夜空,机翼两侧的航行灯一闪一闪的,像遥不可及的星辰。
有人间接折断她的翅膀,让她与梦想失之交臂。
有人重新给她安上义肢,让她换了方天空飞翔。
哪怕理智告诉她,从前的事情并不完全是傅寒洲的错,可她理智不了,妈妈临终前欣慰的说女儿终于实现梦想了。
不想让妈妈抱撼太多,她选择了欺骗妈妈。
这四年多来,每次不经意接触到与飞机有关的事物,她的心就被凌迟一次。
她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背对他。
即使做过心理预设,可傅寒洲心里那点微弱的希冀,在漆黑一片的夜空,倔强的要灭不灭地摇曳着。
傅寒洲呼吸微哽,渐有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他抬手扯松领口,怔怔出神好半晌。
两人就这么缄默地站着,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傅寒洲率先反应过来,摩天轮发生故障停止运行,他们停在最高点许久未动。
摩天轮已然断电,舱体无声融入化不开的浓稠夜色。
傅寒洲转过身,见她纤瘦的背影瑟瑟发抖,不加迟疑地取下披肩裹在她肩膀。
林栖失神许久,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感觉到肩膀多了几分重量和温暖,本能地低头敛目,瞧见白色的披肩,心上骤然一窒。
她转身的动作很慢,像是三重慢动作特效。
傅寒洲拉过她的手缓步朝沙发走去,喉咙发出的声音,沙哑又温缓:“慢点走。”
宽大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冰凉的手,她神情恍惚,肢体僵硬地跟随傅寒洲的频率迈步。
他们陷在黑暗之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在脚底跳跃。
借助舱外悬挂那轮明月,他们摸索着走到沙发旁。
两人并肩在沙发坐下,林栖欲抽离出被握的手,并未如愿。
傅寒洲握住她手的力度不大不小,不足以弄疼她,也令她无法挣脱。
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温声说:“你休息休息,一会儿我叫醒你。”
幽暗环境中,感官被无限放大,一轻一重的呼吸声,分外清晰。
感觉到她在瑟瑟发抖,傅寒洲揽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滚烫气息喷洒颈侧。
耳际响起男人不急不缓的声音:“别怕,不会有事的。”
天旋地转的失重感来袭,林栖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大,呼吸逐渐急促。
“怎么了?栖…林栖…….”傅寒洲紧紧抱住她,颈侧有冰凉的液体滑过。
察觉到不对劲,男人语气焦急地询问:“别害怕,一会儿救援人员就到了。”
强烈的恐惧不安令她心跳加速,她满脸泪痕说不出来话,僵硬地任由男人抱着。
她情绪彻底崩溃,素日伪装的坚强在此刻溃不成军,带着浓重鼻音断断续续道:“…我…害怕……”
傅寒洲生疏轻缓地摩挲着她的后背,苦笑着温声道:“你现在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