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后,宿醉带来的轻微头痛还未完全散去,苏妲己脑子里还乱糟糟地回想着昨夜那荒唐又惊悚的片段——陛下冰冷的眼神。
还有最后……好像是直接压在了陛下身上睡着了?他捂了捂发烫的脸颊,只觉得没脸见人。
为了驱散这股子窘迫和心虚,他从袖袋里掏出那把新制的檀木蝴蝶刀,打算去御花园透透气,顺便练练手。
清晨的御花园空气清新,带着露水和花草的湿润气息。
苏妲己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四周奇石环绕,繁花似锦,暂时隔绝了旁人的视线。
他深吸一口气,甩开了手腕。
“咔哒。”
一声轻响,打磨光滑的檀木刀柄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分开,翻转,又迅速合拢。
模拟的刀身——那片扁平的木片——灵巧地在两片刀柄间闪现、隐藏。
起初动作还有些生涩,带着几分试探。
他凝神静气,手指翻飞,逐渐加快了速度。
开合、旋转、抛接……木质的蝴蝶刀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时而如蝶翼般轻盈扇动,时而又迅捷如电光石火。
檀木特有的沉穆色泽在晨光下流转,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咔哒”声响。
这专注的模样,以及那奇特的玩意儿发出的声响,很快吸引了附近洒扫、修剪花枝的宫男宫女。
他们起初只是远远看着,好奇这位深居简出的皇妃在做什么。
只见他身形灵动,手指翻飞间,那木头玩意儿上下跳跃,令人眼花缭乱。
“那是什么?刀吗?”
一个胆子稍大的小宫男忍不住低声问旁边的伙伴。
“看着像,但好像是木头的……皇妃怎么会玩这个?”
“嘘……小声点,别惊扰了皇妃。”
窃窃私语声中,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地站着,伸长了脖子,满眼都是好奇和惊讶。
在这个世界,男子大多娴静温婉,舞刀弄枪通常是女子的事。
这位皇妃容貌绝世,平日里看着也是文文弱弱,此刻却把一件“兵器”玩得如此出神入化,这反差实在太大。
苏妲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一个不小心的失手,木刀差点脱手飞出,他眼疾手快地一捞,险险接住,这才惊觉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一圈人,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下意识想把刀收起来。
可看到那些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惊叹和好奇,一股莫名的虚荣心忽然涌了上来。
昨晚丢了那么大的脸,现在正好找补回来!让他们看看,本、本公子也是有绝活的!
他清了清嗓子,非但没收手,反而站直了身子,手腕一抖,开始了真正的表演。
基础的开合旋转已经满足不了他此刻的表现欲,他开始加入更复杂的技巧——手指间的快速转动、手背上的平衡、空中抛接再反手握住……甚至还玩了个花哨的绕臂旋转,木刀贴着手臂划过,看得人心惊肉跳,生怕那木片会不小心划伤他白皙的皮肤。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木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时而缠绵,时而凌厉。
虽然只是木头,但那份技巧和速度带来的视觉冲击力,丝毫不减。
围观的宫男宫女们彻底看呆了,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连呼吸都忘了。
先前那些窃窃私语也消失了,只剩下木刀开合碰撞的清脆声响和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哇……”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叹。
“太、太厉害了……”
“皇妃还会这个?”
苏妲己将所有动作收束于一个干净利落的合刀动作,“咔”的一声轻响,蝴蝶刀稳稳地合拢在他掌心。
他微微喘着气,脸上带着一丝运动后的薄汗和难以掩饰的得意,抬眼扫过面前那一张张震惊的脸,心里舒坦极了。
看吧!本“爷”的技术,是不是很酷炫!
他抬眼扫过面前那一张张写满震惊和呆滞的脸,心里那点宿醉后的头痛和昨夜的惊魂未定,似乎都被这无声的瞩目给驱散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人群像是忽然被解冻。
“啪、啪、啪……”
不知是谁先带头鼓起了掌,稀稀拉拉的掌声迅速变得热烈起来,响彻了这个僻静的角落。
“天呐!皇妃您……”一个小宫男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地,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满脸的不可思议。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宫男接口道:“这、这手法……奴才只在禁卫军的女官操练时见过类似的,可也没您这般……这般灵巧好看!”
“是啊是啊!那木刀在您手里跟活了一样!”
“皇妃,您真是深藏不露啊!”
赞叹声、议论声、还有毫不掩饰的钦佩目光,一股脑儿地涌向苏妲己。
这些平日里可能只敢远远看他一眼的宫人,此刻都忘了规矩,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仿佛发现了一块稀世珍宝。
苏妲己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更红了,下意识地想把手里的木刀藏到袖子里。
可听到那些真心实意的夸赞,尤其是拿他和禁卫军女官比,他心里又忍不住美滋滋的。
昨晚在陛下面前丢的脸,好像一下子找补回来了不少。
他努力挺直了些腰板,清了清嗓子,想说点什么谦虚一下,比如“随便玩玩”、“不值一提”之类的话。
可一对上那些闪闪发光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此刻,他只想享受这份难得的、纯粹因为“技术”而获得的认可。
于是,他只是抿着唇,露出了一个略带羞涩却又难掩得意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众人的惊叹。
苏妲己正享受着这难得的瞩目,心里那点宿醉后的不适和昨夜的惊魂未定,仿佛都被这热烈的掌声和毫不掩饰的钦佩目光驱散了。
他微微扬着下巴,手里还把玩着那把光滑的檀木蝴蝶刀,唇角噙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得意。
果然,技多不压身,在哪儿都吃得开!
然而,就在这飘飘然的当口,一个无比威严、仿佛带着冰碴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瞬间穿透了晨曦中温暖的空气:
“你们在做什么!?”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头发颤的冷厉,仿佛一把冰锥,直直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刹那间,所有的赞叹、议论、掌声,甚至连风吹过花叶的簌簌声都仿佛被冻结了。
整个御花园的僻静角落陷入了一片死寂,安静得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心跳和倒吸凉气的声音。
众人脸上的惊叹和笑容瞬间僵住,然后如同见了鬼一般,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条绿荫掩映的石子小径尽头。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几乎所有宫男宫女的腿肚子都开始打哆嗦,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只见小径上缓缓走来一人,身着暗金色团龙纹常服,身姿挺拔,面容虽已不再年轻,却保养得极好,只是那双眼睛,深邃锐利,不带丝毫温度,仿佛能看穿人心底最深的角落。
她并未刻意做什么,但那周身散发出的久居上位的威压,却如同实质般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正是当今太上皇,武琴,又称先皇。
她身后只跟了两个面无表情的女官,却仿佛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
方才还围着苏妲己兴奋不已的宫人们,此刻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崽,连滚带爬地跪了一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石板,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身体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先前对皇妃那点好奇和惊艳,此刻全化作了对太上皇的无边恐惧。
苏妲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
他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垮掉,手里的蝴蝶刀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
他下意识地想把刀往袖子里藏,可手忙脚乱之下,反而更显眼了。
完了完了完了!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怎么会是她?!这位可是陛下她娘,传说中比陛下还要冷酷霸道残忍一百倍的太上皇啊!
昨晚刚在陛下面前丢了大脸,今天又被这位煞神抓个现行!
他这是什么倒霉体质?
苏妲己僵在原地,手脚冰凉,只觉得太上皇那冰冷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跪了一地的宫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他这个唯一还站着的“异类”身上。
武琴的脚步停在了几步之外,目光在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和他手里那把奇特的木头玩意儿上停留了片刻,眼神无波无澜,却让人感觉如坠冰窖。
她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沉默的威压比任何呵斥都更让人恐惧。
苏妲己只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立刻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膝盖在微微发软,几乎要跟着那些宫人一起跪下去。
太上皇会不会觉得他一个皇妃,大清早不待在寝宫,跑出来玩这种“打打杀杀”的东西,是行为不端,有失体统?
会不会一生气,就把他……咔嚓了?
他死死攥着手里的木刀,指节都有些发白,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救命啊陛下!您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