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少送走了四弟,回屋又和父亲一起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捋了一遍,把姑苏朱府上上下下这些家仆雇员都仔细过了一遍,把人手和四少安排的事情大致分配了一下就各自回房找女人折腾睡觉了。
第二天朱大爷刚去府学坐班,还没来得及去打听阅卷的情况,就接到了自己崇明县丞的任命文书,跟着送达文书的文吏去了府衙正堂拜见上官,府台和同知共同接见了他,两人自然是一顿勉励和嘱咐,无非是介绍了下崇明知县的情况,让他尽快上任,如何在任上配合主官和光同尘,安抚百姓,完成税粮,防御水匪云云。一旁的文吏取来了官服,官凭和官印,府台大人亲自托着授予朱大爷,又提了提他父亲并好一番鼓励,朱大爷自是连连称谢,向朝廷和两位上官好好表了一番衷心后,托着一套官身退出了正堂,又跟着小吏去见了通判和知事,等所有的手续和流程办完,已到中午,拉着相熟的知事去了府衙边上的一座豪华酒楼开了间包间,就两个人推杯换盏,吃喝了起来,知事又把他所知崇明县的情况详细给大爷讲了起来,道:
右堂兄,这马县令今年已近六旬,天启二年的举人,崇祯八年入的仕,前年才从贵州过来升任的这个县令,你也知道崇明在我们这苏松一片是个穷县,没什么油水,人口少,匪盗猖獗,以前县城还给盗匪攻破过,稍有点背景的都不愿意去那里任职,这县衙官职从未满员过,这两年更是无人愿去,这次令尊运作你去任这县丞一职,上边也很有猜测。你们到底是如何打算,还请赐教。
朱大爷叹了口气,道:
贤弟你也知道我乃家中嫡长子,但为兄学业不精,勉强捐了个监生才有了候补资格,本来凭我这资历也没想着求个一官半职,但家中那庶出的三弟却是有些天资,拜了复社张老二为师后,据说今年秋考很有把握中举,更加离谱的是他那个儿子,就是你昨天在松鹤楼看见的那个小孩,家里排行老四,自小聪颖,虽然今年才十五,其文章见识更甚于其父,今年也是准备连试得中,家母担心这老三一房势盛,于是撺掇着父亲给我谋个正经官职,可苏州辖地内也只有这崇明还有空缺,唉,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那知事听了点头称是,感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两人边吃边聊,推杯换盏,这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酒足饭饱后,两人拜别告辞,朱大爷带着自己让店家去叫来的随从,意气风发的回府学交接辞行。而那知事则回了府衙,溜进了同知的公堂,把朱大爷那一套嫡庶之争汇报了上去。同知听完就让他回了班房,自己转去了府台的正堂,两个人把这事研究了一番,觉得这理由也是合理,便吩咐了一个小吏去关注一下朱家四少的院试成绩,一有结果就前来汇报。这小吏领命而去,兴冲冲的去府学打听消息去了。
这小吏姓王,平时也是个吆五喝六,嚣张跋扈的主,仗着自己在府衙里的差事,平时走路眼睛都是朝着天顶的。而这府学里都是些读书种子,哪天运势一来,都可能青云直上为官一方,这小吏平时万万是不敢得罪的。今天得了知府和同知两位大人的指令,自然腰杆比平时要硬了很多。直直的跑去了府学,直奔提学的房间。府学的衙役想拦也没拦住,一阵嘈杂,把正在阅卷的提学吵了个吹胡子瞪眼,开了门正想发作,见是府衙的小吏,压了压火气拖着长音一番询问了来意。
那小吏抬手行礼后,把来意说了,这提学就是一阵奇怪。推说现在正在阅卷,还没有结果,让他先在门房候着,一有结果就通知他。
那小吏也就在府学等着回复,而提学大人心里早记起了朱煜申这个名字,回去让人把四少的卷子挑了出来,批阅之后非常吃惊,又叫了两个老学究过来一起研究了一番,无论是经义,破题,都是上佳,而策论也中规中矩,律法适用准确,算学清晰正确,诗词也很是工整。这考中绝对是没有问题了,只是这名次还要等阅完卷后才能评判。于是取了张信笺写上“上佳”两字,等墨干后装了信封,让人拿去给了那个小吏回府衙复命。
二日后大少一大早上先送父亲一行赴任履新,大爷要先去太仓拜见父亲,然后再由卫所水师护送去崇明县城上任。送走了父亲后,大少带着两个随从去府衙门口等着放榜,时辰一到,六个衙役开道,不断地挥着刀鞘,把人往两边赶,四个礼房的小吏各拿一张黄榜依次贴在了榜栏上,每张黄榜上有十五个名字。人群一下拥向了榜栏,突然有人尖声惊呼,惊叫之声此起彼伏,而更多的却是默默地叹息声。大少先从最末的黄榜看起来,还没看几个名字,身边的随从就惊叫一声,指着第一张黄榜叫道:大少爷您看呀,四少爷是第二名。
大少顺着他的手指,果然看到排在第二的名字赫然就是朱煜申(嘉定),大少哈哈大笑,压着两个随从的肩膀蹦了三下,转身一起往外挤,让一个随从先雇了匹马赶去太仓给爷爷报喜,自己带着另外一个随从,赶回家坐了条船直接回朱桥老宅报喜。整个苏州城这天到处是庆祝的酒宴和落寞的哀叹,对于满城的流民乞丐来说这天却也是个不错的日子,有人在兴头上大大的施舍了一番,大家难得的填饱了肚皮,波光流转的勾栏之地今晚也特别的热闹,而北方的中原大地和这江南之地完全是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