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巨舰撞碎岩壁的瞬间,我听见骨骼生长的脆响。那些蛰伏在音冢深处的妖兽正在重组身躯——冰蚕丝作筋,青铜片为骨,飘荡的音符凝成血肉。陆明洲掌心的黑线突然暴涨,沿着手臂爬上脖颈,与他琉璃义眼中的星图产生诡异共鸣。
\"别看它们的眼睛!\"他挥剑斩断缠住我脚踝的音波锁链,\"这些孽畜靠摄魂曲进食。\"
玉箫触到妖兽身躯时,《天音九问》的残谱突然在脑海炸开。我本能地吹出段凄厉变徵之音,最近那具音妖霎时化作冰晶。但更多的妖兽从岩缝涌出,它们胸腔里跳动的竟是青铜编钟,每走一步都奏出令人发狂的旋律。
陆明洲突然扯下颈间黑绳,坠着的半块太极鱼玉佩与铜盒机关完美契合。盒中腾起青烟凝成光幕,二十年前的画面在雾气中浮现——玄渊阁主将襁褓中的婴儿放进浑天仪,九十九具冰棺同时渗出鲜血注入铜盘。婴儿额间刺青亮起的刹那,听雨楼主手中的洞箫突然刺穿阁主胸膛。
\"原来你就是阵眼......\"陆明洲咳着黑血斩落扑来的音妖,他的瞳孔开始泛起与师父临终时同样的灰翳,\"当年各派瓜分了你的魂魄,阁主用禁术把主魂封在......\"
妖兽的怒吼吞没了后半句话。七具编钟音妖结成杀阵,奏的正是《碧海潮生诀》第七重\"归墟引\"。我腕间忽然浮现出与冰棺少女相同的镣铐印记,玉箫不受控制地飞向阵眼位置。
当箫身没入青铜编钟时,整座音冢突然寂静。陆明洲剑锋上的血珠悬浮空中,妖兽们保持着扑杀的姿态凝固。唯有那缕洞箫声越发清晰,带着令人落泪的温柔。
\"明月奴,回头。\"
师父的声音。
我猛然转身,看见青衫破碎的虚影立在血泊里。他心口插着半截断箫,与我怀中那支正好能拼成完整的天音九问曲谱。虚影抬手抚过我额间刺青,那些暗金纹路突然开始游动重组,最终在眉心聚成明月印记。
\"您当年教我吹《安魂曲》,原是为了今日......\"我握住正在消散的虚影,指尖穿过他胸前的血洞。
\"是为着让你学会给自己安魂。\"虚影化作流光注入玉箫,妖兽们突然恢复行动,但利爪在距我咽喉三寸处尽数崩裂。箫声自主鸣响,音冢四壁浮现出万千星图,与陆明洲的义眼产生剧烈共振。
青铜巨舰残骸突然拔地而起,甲板裂缝中伸出无数青铜触手将我们拽入核心。控制舱内壁上布满血管状铜管,正将陆明洲手臂上的黑线吸入某个琉璃樽。樽中漂浮的,赫然是听雨楼主的面皮。
\"果然是你。\"陆明洲突然冷笑,剑尖挑破自己颈侧皮肤,揭下一层人皮面具。面具下的脸竟与光幕中的年轻阁主有七分相似,\"二十年了,师兄还是喜欢玩借尸还魂的把戏。\"
琉璃樽砰然炸裂,血水中升起个由琴弦与铜片拼凑的人形。它抬手抚过虚空,我们脚下的青铜板突然透明——深渊底层沉睡着覆盖整座山谷的巨型浑天仪,每个齿轮都嵌着具冰棺,棺中全是额间有残月刺青的少女。
\"当年你盗走龙衔珠坏我大计,如今倒自己送上门来。\"人形发出金石碰撞的笑声,\"不妨看看,这些用明月奴分魂温养的血肉傀儡,够不够炼成真正的渡世舟?\"
陆明洲突然将玉佩按进我掌心,上面还沾着他颈间的黑血:\"记住,破阵的关键在......\"话音未落,七根冰蚕丝穿透他胸膛,将后面的话永远封在了喉间。
玉箫在悲鸣中迸发青光,那些沉睡的冰棺少女同时睁眼。她们额间刺青化作锁链缠住人形怪物,我趁机抱起陆明洲坠入通风井。黑暗中,他的血在铜壁上画出航海图,最终停在一处标着\"归墟之眼\"的漩涡。
\"盒子......\"他沾血的手指在罗盘图案上画出残缺的太极,\"真正的《天音九问》在......\"
尸体突然僵直,黑线从伤口窜出钻进我的手腕。脑海中闪现陌生记忆:七岁生辰那日,有个小道士翻墙递来蜜饯,他小臂新月疤被荆棘划得鲜血淋漓。
通风井尽头透进海风咸腥,我撞开锈蚀的舱门,却被眼前景象震得心神俱裂——十二艘同样青铜巨舰正在破浪,船头都立着额有明月刺青的\"我\"。她们手中的玉箫指向之处,滔天巨浪正凝成《碧海潮生诀》最终章的篆文。
怀中的铜盒突然发烫,开启的夹层里滑出半张婚书。泛黄的纸上,\"陆明洲\"与\"明月奴\"的名字下,印着玄渊阁与三清观的双鱼血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