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玄渊阁废墟的青石板上溅起三尺水沫。秦昭月的素白衣袖被风卷成猎猎旌旗,手中碧玉箫管泛着幽蓝光泽,箫身上\"碧海潮生\"四字在雨幕中时明时灭。她凝视着三十步外的陆明洲,对方胸口的血色齿轮印记正透过青衫渗出微光,宛如被墨染的雪梅。
\"明洲哥,你的魂火...\"秦昭月的指尖在箫身上无意识地摩挲,往生章特有的冰凉触感传来,却抵不过眼底的灼痛。昨日在混沌母巢外围,陆明洲为替她挡住毒雾,胸口被染着黑灰的魂火烙出齿轮状的疤痕,此刻那疤痕正像活物般缓缓蠕动,在雨水中泛着诡异的金红。
\"无妨。\"陆明洲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手中赤铜箫突然横在胸前,箫身上缠绕的红绸\"唰\"地绷直如剑。他抬头时,眼底竟有金黑双色光芒流转,\"母巢深处的气息在召唤往生章,昭月,随我来。\"
话音未落,他突然旋身错步,赤铜箫划出半弧红光,带起的气浪竟在雨幕中劈开一条通道。秦昭月心头一紧,这招正是往生章入门式\"踏浪分波\",但陆明洲使出来时,箫尾拖曳的竟不是往日的清白光带,而是混着黑灰的火焰轨迹。
二人在废墟间闪转腾挪,湿滑的瓦当在足下碎成齑粉。转过第三座坍塌的飞檐时,前方突然浮现出漩涡状的黑雾,雾气中隐隐透出青铜齿轮的虚影,每一道齿纹上都凝结着血珠,随着黑雾旋转不断滴落。
\"是混沌母巢的守卫。\"秦昭月玉箫横在唇边,指尖在箫孔上快速跳动,《碧海潮生诀》第三重\"怒涛卷霜雪\"应声而起。清越的箫声如万马踏浪,雨珠在音波中凝结成万千冰晶,随气浪向黑雾激射而去。
黑雾中传来金属摩擦般的尖啸,齿轮虚影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每一道齿纹都化作锋利的刃芒,与冰晶相撞时爆发出一连串炸响。陆明洲趁机欺身而上,赤铜箫如毒蛇吐信,直取黑雾中心——那里隐约有个人形轮廓,胸口同样闪烁着血色齿轮。
\"小心!\"秦昭月突然瞥见陆明洲箫尖触及黑雾的瞬间,他胸口的印记猛地发出强光,赤铜箫上的红绸竟开始褪去颜色,化作灰白。她来不及细想,玉箫连转三圈,吹出《碧海潮生诀》中最霸道的\"万马奔雷\",音波所过之处,青石板寸寸龟裂,雨幕被生生震出真空。
黑雾在双重音波下剧烈震荡,齿轮虚影\"咔嚓\"裂开数道缝隙,露出里面身着残破阁主服的身影。那人面容模糊如蒙雾,唯有胸口的血色齿轮与陆明洲一模一样,手中握着半支断裂的赤铜箫——正是往生章失传的另一半。
\"初代阁主残魂...\"秦昭月忽然想起玄渊阁典籍中的记载,传说创派祖师在混沌母巢陨落,残魂被混沌之气困了三百年。她玉箫一横,正要施展\"潮平两岸阔\"的安抚之音,却见陆明洲突然抱箫跪倒,浑身剧烈颤抖,胸口印记如心脏般跳动,渗出的黑血在地面汇成齿轮图案。
\"昭月...别过来...\"陆明洲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赤铜箫\"当啷\"落地,他双手死死按在胸口,指节泛白,\"我的魂火...被混沌母巢的气息污染了,这残魂...在召唤我体内的印记...\"
秦昭月瞳孔骤缩,她看见陆明洲周围的雨水正诡异地逆流,向他胸口的齿轮汇聚,而那初代阁主的残魂正缓缓抬起手,断裂的赤铜箫发出蜂鸣,与陆明洲的赤铜箫遥相呼应。来不及多想,她猛地将碧玉箫抛向空中,双手结出玄渊阁秘传的\"双生引\"法印。
两道箫光在空中相撞的刹那,奇迹发生了。碧玉箫与赤铜箫的断口处突然泛起微光,原本断裂的赤铜箫竟在光华中愈合,双箫合璧的瞬间,青碧与赤铜之色交融,化作半青半红的双色长箫,箫身上\"碧海潮生\"与\"往生焚心\"八字同时亮起。
\"双生箫合璧...\"初代阁主的残魂发出沙哑的叹息,声音中带着百年孤寂,\"三百年了,终于等到玄渊阁的传人...\"他的身影开始虚化,手中的断箫碎片融入合璧后的双箫,\"去母巢深处吧,那里有混沌核心,还有...当年我未能摧毁的齿轮机关...\"
话音未落,残魂突然被黑雾吞噬,周围的齿轮虚影疯狂旋转,化作万千黑刃射向二人。秦昭月本能地握住合璧后的双箫,突然福至心灵,将《碧海潮生诀》与往生章的心法同时运转,箫声骤然一变,竟同时蕴含着碧海的浩瀚与焚心的炽热。
\"潮生双绝!\"她清喝一声,双箫在手中舞出连环花,音波所过之处,雨水先是被冻结成冰晶,继而被魂火焚成白雾,两种力量在半空相撞,形成巨大的漩涡,将所有黑刃吸入其中绞碎。陆明洲趁机站起身,眼中的金黑双色光芒已经褪去,只是胸口的印记愈发鲜艳,如同烙在皮肤上的火漆。
\"昭月,你看!\"他突然指向远处,原本被黑雾笼罩的母巢深处,此刻浮现出一座青铜巨塔,塔身上布满齿轮与符文,每一道缝隙中都溢出混沌之气。而在巨塔顶端,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齿轮核心,正随着心跳般的节奏缓缓转动。
秦昭月突然感到手中的双箫传来震动,合璧后的箫身竟在指引着方向。她转头看向陆明洲,发现对方虽然面色苍白,眼中却重新燃起斗志,只是偶尔会不自觉地按压胸口,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走吧,去母巢深处。\"她将双箫轻轻放入陆明洲手中,指尖在他掌心逗留了一瞬,\"这次,我们一起。\"
二人踏着破碎的青石板前行,暴雨依旧磅礴,却挡不住合璧双箫散发出的微光。当他们走到青铜巨塔前时,塔身突然发出轰鸣,无数齿轮开始转动,在塔门处形成一道血色光门。陆明洲正要举步,胸口的印记突然剧烈疼痛,他猛地弯腰,咳出一口黑血,血珠落地时竟化作细小的齿轮,在地面上滚动不止。
\"明洲哥!\"秦昭月慌忙扶住他,却发现他眼中又泛起金黑光芒,只是这次,那光芒中多了一丝清明,\"你的魂火...和初代阁主的残魂产生了共鸣?\"
陆明洲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指腹擦过胸口的印记:\"或许,这就是往生章的宿命。昭月,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听雨轩练箫吗?那时你总说《碧海潮生诀》太温柔,要我教你往生章的杀招...\"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赤铜箫上的红绸不知何时重新染上血色,与碧玉箫的幽蓝相互缠绕:\"现在想想,或许双生箫本就该一体两面,潮生为引,焚心为刃。\"他突然抬头,眼中金光大盛,\"昭月,接下来的路可能更危险,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你周全。\"
秦昭月看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突然想起十年前的那个暴雨夜,少年陆明洲浑身是血地闯入破庙,将她护在身后时的眼神。她轻轻点头,指尖在双箫上拂过,清越的箫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多了几分灼热:\"那就让这碧海潮生,焚尽混沌。\"
青铜塔门在箫声中缓缓开启,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气与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门内深处,一个巨大的齿轮核心正在滴血,每一滴血珠落地,都会诞生出一个手持齿轮刃的傀儡。陆明洲握紧合璧双箫,率先踏入塔内,箫身划过之处,傀儡的齿轮刃应声而碎,却在碎开的瞬间化作黑雾,向他胸口的印记涌去。
秦昭月紧跟其后,玉箫吹出\"惊涛拍岸\",将黑雾震散:\"明洲哥,这些傀儡是混沌之气凝结的,攻击核心才能彻底摧毁!\"她边战边观察,发现所有傀儡的行动都与核心齿轮的转动同步,\"你主攻核心,我来拦住傀儡!\"
双箫再次分开,碧玉箫与赤铜箫各自绽放光华。秦昭月的箫声化作实质的浪涛,将涌来的傀儡掀飞,而陆明洲则如离弦之箭,向着二十丈高的核心齿轮跃去。当他的赤铜箫即将触及核心时,塔身突然剧烈震动,核心齿轮上的血色纹路亮起,无数细小的齿轮从核心飞出,如暴雨般射向他。
\"小心!\"秦昭月顾不得眼前傀儡,强行施展\"潮生万里\",音波形成护盾笼罩住陆明洲。但齿轮的冲击力远超想象,护盾在瞬间出现裂痕,陆明洲的左肩被划开一道血口,鲜血滴在核心齿轮上,竟让齿轮的转动加快了三分。
\"原来...需要玄渊阁的血...\"陆明洲咬牙笑了,任由鲜血滴落,赤铜箫在核心上划出深痕,\"昭月,用《碧海潮生诀》的'百川归海',引动雨水注入核心!\"
秦昭月立刻会意,玉箫高举过头,清越的箫声直冲云霄,暴雨突然如银河倒悬,全部汇入青铜塔内,在她的操控下形成巨大的水龙,向着核心齿轮冲去。水龙与齿轮相撞的瞬间,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核心上的血色纹路开始褪色,而陆明洲胸口的印记却越来越亮,几乎要穿透皮肤。
\"成了!\"秦昭月看见核心齿轮出现裂缝,正要欢呼,却见陆明洲突然被一股力量吸向核心,他的赤铜箫已经深深插入裂缝,整个人被齿轮的转动带得悬空而起,胸口的血色齿轮印记与核心完全重合。
\"明洲哥!\"她拼命冲向核心,却被突然出现的黑雾拦住,傀儡们再次涌来,这次每一个傀儡的胸口都有微型齿轮印记,与陆明洲的一模一样。她心急如焚,突然想起初代阁主残魂的话,双生箫合璧才能发挥真正威力,于是猛地将碧玉箫抛向空中,自身则结出玄渊阁禁忌的\"魂箫共生\"法印。
碧玉箫在空中与赤铜箫再次合璧,双箫化作流光飞向陆明洲,在他即将被核心吞噬的瞬间,箫身突然爆发出万丈光芒,将他从齿轮上震落。秦昭月接住昏迷的陆明洲,发现他胸口的印记已经淡了许多,但核心齿轮并未完全摧毁,只是转动的速度慢了下来,裂缝中渗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清澈的雨水。
\"我们...成功了吗?\"陆明洲在她怀中呢喃,眼中带着疲惫的笑意。
秦昭月摇头,凝视着核心齿轮上未完全愈合的裂缝:\"还没有,核心还在转动,混沌母巢的气息还在蔓延。不过...\"她看着合璧后的双箫,发现箫身上多了一道新的纹路,正是核心齿轮的形状,\"初代阁主的残魂说过,母巢深处还有齿轮机关,或许,我们需要找到真正摧毁核心的方法。\"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青铜塔外传来鸟鸣。秦昭月抱着陆明洲走出塔门,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突然注意到合璧双箫的箫尾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小字:\"潮生焚心,双生同命,齿轮若转,魂火不熄。\"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字迹,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陆明洲胸口的血色齿轮印记,或许真的与这混沌母巢的核心息息相关。而前方的路,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