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将幽灵船龙骨冲刷得泛着冷光。秦昭月指尖抚过《碧血潮生录》泛黄的纸页,墨香里混着海盐的腥涩,书页间夹着半片鲛绡,上面用鲛血绘着归墟星图。船底传来陆明洲撬动铁锈的声响,她握箫的手紧了紧,玉箫尾端的鲛绡穗子在风里划出苍白的弧。
“宫主到——”
尖锐的螺号声刺破雨幕,十八名鲛绡卫踏水而来,鱼尾在甲板上化作修长双腿,水袖翻卷间带出冰棱般的水刃。为首的宫女主裙曳地,月白色鲛绡上绣着退潮后裸露的珊瑚礁,抬起眼时,秦昭月手中玉箫险些落地——那眉梢红痣,分明是照着自己镜中模样生的。
“秦姑娘深夜闯我鲛绡宫,可是来认亲的?”宫主指尖掠过腰间银铃,声线像浸了月光的海水,“还是说,想看这归墟之种如何用血泪浇灌?”她抬手轻挥,廊柱上悬着的琉璃灯突然炸裂,绿色磷火聚成漩涡,中央浮着颗暗红种子,表面纹路竟与秦昭月掌心的胎记一模一样。
玉箫横在胸前,秦昭月指尖在箫孔上敲出细碎的音浪,震碎逼近的水刃:“阁下面容与我相似,又藏着《碧血潮生录》,该不是玄渊阁当年沉海的……”话未说完,宫主水袖已化作千万条水蛇扑来,鳞片相撞声里夹着银针破空声。
“玄渊阁?”宫主冷笑,水袖翻卷间带出《碧海潮生诀》里的“惊涛三叠”,却比典籍记载的多出半式变招,“初代阁主与我鲛皇订下契约时,可没说会有你这样的后人。”她指尖掐诀,甲板缝隙里涌出蓝色荧光,正是幽灵船底那些被困的魂魄,“你看,他们等了三百年,就等你这缕双生魂来祭归墟。”
秦昭月玉箫猛地划出弧线,《碧海潮生诀》第三重“幽澜鸣”应声而起,音波在雨幕中凝成实质的水龙,与宫主的水袖绞作一团。每一道音浪碰撞,都在琉璃灯上激起裂痕,那些被困的魂魄趁机扑向归墟之种,却被宫主银铃震得烟消云散。
“你以为学了玄渊阁的皮毛就能救人?”宫主忽然撤招,退到归墟之种旁,指尖按在种子上,秦昭月顿时觉得心口发疼,“双生魂魄,一魂祭种,一魂掌镜,这是初代阁主与鲛皇定下的血誓。”她抬手间,船底传来陆明洲的闷哼——契约残片上的“潮生血尽,双魂同寂”突然发出红光,顺着甲板纹路漫向归墟核心。
秦昭月趁机掠向船舷,却见下方漩涡中浮出半面青铜镜,镜面上“潮生镜”三字与《碧血潮生录》封皮上的刻痕一模一样。镜中倒映出她握着玉箫的模样,却有另一个身影站在身后,面容与宫主重叠,手中握着染血的银铃。
“明洲!”她突然听见陆明洲的呼唤,从船底传来的声音带着海水的潮气,“契约残片上的禁言不是终点,鲛皇当年留了后手——”话未说完,宫主银铃骤响,无数冰锥从雨幕中坠落,秦昭月玉箫连点,在身前织出音波屏障,却见宫主趁机制住归墟之种,种子表面的胎记纹路竟开始向她掌心蔓延。
“当年玄渊阁主用自己魂魄换我鲛皇族延续,”宫主指尖划过种子,秦昭月眼前闪过零碎的记忆:暴雨夜的沉船、抱着襁褓的鲛人女子、玉箫坠海时的清鸣,“你是他分出来的双生魂,而我——”她露出苦涩的笑,“是用归墟之种养了三百年的替身。”
冰锥突然转向,直击归墟之种!秦昭月来不及细想,玉箫使出“碧海潮生诀”最高深的“归墟引”,音波化作巨手托住种子,却见宫主趁机扑来,银铃抵住她咽喉:“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用血泪浇灌种子,让我替你去死;或者看着这满船魂魄随归墟崩塌,包括你那小友。”
船底传来木料断裂的声响,陆明洲浑身是血地爬上来,手中握着半块契约残片,上面新浮现的字迹在雨中明明灭灭:“双魂同契,镜种共生”。秦昭月忽然明白,镜中那个重叠的身影,正是百年前就该死去的自己。
“我选第三个。”她突然将玉箫刺入归墟之种,鲜血顺着箫身流入种子,潮生镜应声飞起,镜中倒映出她和宫主的身影渐渐重合,“《碧血潮生录》写的是双生魂同寂,可没说不能同生。”音波在镜种之间震荡,种子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封存的鲛皇魂魄,而潮生镜上,开始浮现出可以逆转时空的星轨。
宫主震惊松手,踉跄后退:“你疯了!逆转时空需要献祭魂魄——”
“那就一起献祭。”秦昭月握住她的手,将鲛绡穗子系在两人腕间,“当年玄渊阁主没说完的契约,就让我们来补全。”潮生镜光芒大盛,将暴雨都映成了琉璃色,而在镜中深处,隐约可见一艘正在沉没的画舫,船头站着个与她面容相同的男子,手中握着半支断箫。
陆明洲突然指着海面惊呼:“看!归墟漩涡在退!”那些被困的魂魄化作荧光蝶飞向镜中,而宫主腕间的红痣渐渐淡去,变成与秦昭月相同的胎记。远处传来螺号声,真正的鲛绡宫船队破水而来,为首的鲛人长老看见宫主,突然跪下:“公主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秦昭月捡起地上的《碧血潮生录》,发现最后一页多了行新字:“潮生血尽处,双魂照归墟”。玉箫在掌心发烫,箫孔间还残留着刚才对决时的音波余韵,她知道,这只是开始——镜中那个持断箫的男子,还有契约里未明说的后半句,都在等着她踏入归墟深处。
“接下来去哪?”陆明洲擦着剑上的血,望着渐渐平息的海面。
秦昭月望向潮生镜,镜中星轨指向北方:“去玄渊阁旧址。”她顿了顿,摸着腕间与宫主相连的鲛绡穗子,“或许,能找到当年沉海的真相。”
暴雨渐歇,幽灵船在晨光中化作齑粉,归墟之种已融入潮生镜,唯有镜面上那道新出现的裂痕,像道未愈的伤口。宫主望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忽然笑了:“原来替身,也能有自己的魂魄。”她说着,将银铃塞进秦昭月手中,“下次对决,我可不会再留手了。”
海风送来咸涩的潮气,秦昭月握着玉箫和银铃,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箫声,却比《碧海潮生诀》多了丝悲凉。她知道,那个在镜中持断箫的男子,或许就是百年前的自己,而双生魂魄的命运,才刚刚在潮生镜的光芒中,掀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