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的黑暗如浓稠的墨汁般裹住青铜巨舰，舰身荧光一盏接一盏熄灭，唯有引擎核心区的齿轮仍泛着微弱荧光，在幽暗中勾勒出秦昭月苍白的侧脸。夜无殇的机械义眼发出刺啦的电流声，他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掌心的老茧蹭过她的脉搏，像极了十年前在玄渊阁演武场，他第一次教她握剑时的温度。
“能源核心被切断了。”夜无殇的声音混着液压系统的哀鸣，“是暗魔宗的‘银鲨旗主’——当年正是她带队血洗了玄渊阁后殿。”话音未落，舰体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声响，舷窗外漂浮的冰棺群竟如活物般蠕动，千万个“秦昭月”的指尖同时贴上玻璃，眼瞳泛着诡异的幽蓝。
齿轮群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十二具银鲛傀儡从阴影中浮出，关节处的倒刺已换成了冰棺碎片打磨的利刃。为首的银发女子踩着机械尾鳍踏水而来，面甲上刻着暗魔宗特有的三叉戟纹——正是夜无殇提及的银鲨旗主苏妄言。
“玄渊阁的小崽子们，可还记得我剜去你们阁主眼珠的模样？”苏妄言的声音像冰块摩擦，尾鳍扫过之处海水冻结成尖刺，“把那丫头的龙血结晶交出来，我便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秦昭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额间刺青的灼痛突然转为刺骨的冰寒。她看见苏妄言腰间悬着的玉坠，正是玄渊阁历代阁主的信物“归墟印”，锁链上还缠着半片残破的竹简——与她在齿轮群中发现的字迹相同。
“流云步！”她低喝一声，足尖点在倒悬的齿轮上腾挪，玉箫横扫而出，使出玄渊阁中阶武学“浪击千礁”。箫身撞击在冰刺上爆起大片蓝雾，却见苏妄言反手一握，冰刺竟顺着音波轨迹生长，在她脚下织成冰棱囚笼。
夜无殇的雷霆掌劈向银鲛傀儡，短刃上的雷电却被冰棺群吸收，反而让傀儡的机械鳍翼泛起蓝光。“它们在借你的雷元素强化冰层！”秦昭月急呼，忽见苏妄言抬手按在归墟印上，舷窗外的冰棺群应声炸裂，千万片冰晶如暴雨般射向齿轮群。
“小心齿轮！”秦昭月本能地扑向刻着“洛璃”二字的齿轮，玉箫在身前舞成光盾。冰晶擦过她的发梢，在齿轮表面留下细密的划痕，那些记载着她前世的名字突然渗出金血，顺着齿轮纹路汇入中央的休眠舱。
苏妄言趁机欺身而上，机械尾鳍扫向她的腰眼。秦昭月旋身避开，却被冰棱划破左臂，鲜血滴在齿轮上的瞬间，所有齿轮突然逆向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休眠舱的舱盖“砰”地弹开，“陆明洲”的身影在蓝光中若隐若现，胸口的龙血结晶与她额间刺青遥相呼应。
“原来你就是第十三世的容器。”苏妄言的面甲终于裂开缝隙，露出左眼处狰狞的机械义眼，“三百年前玄渊阁初代阁主用龙血为你续命，却不知每世轮回都在为暗魔宗祭献力量——看这些齿轮，早把你的魂魄磨成了能源！”
秦昭月心中一震，忽然想起齿轮群中那半片竹简：“第十三世若启齿轮，归墟冰棺将成牢笼。”原来她的每一世轮回，都是为了填满这架命运的机器。夜无殇的短刃突然被苏妄言的尾鳍缠住，机械义眼迸出火花，他踉跄着撞向休眠舱，竟被舱内伸出的金属触手紧紧钳制。
“无殇！”秦昭月的玉箫险些脱手，银鲛傀儡的利刃已抵住她的咽喉。苏妄言的手掌按在她额间刺青上，冰冷的机械指节传来电流般的刺痛：“把《碧海潮生诀》的最后一重境界交出来，否则你这世的‘陆明洲’，就要成为下一具冰棺里的傀儡。”
舷窗外，那具与陆明洲 identical 的休眠舱正在冰棺群中下沉，舱体表面的龙血结晶已凝结成第十三滴。秦昭月望着齿轮上逐渐模糊的前世名字，忽然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轰鸣——那是前十二世的自己，在归墟冰棺中共同发出的呐喊。
“你以为，我还会重蹈前十二世的覆辙？”她忽然笑了，指尖抚过玉箫上新增的齿轮刻痕，“鲸歌破海·归墟逆转！”
前所未有的音波从箫孔中迸发，不再是悠扬的曲调，而是像鲸鱼穿越万年冰川的悲吟。齿轮群剧烈震颤，金血汇成的光河逆流而上，将苏妄言的机械尾鳍震成碎片。银鲛傀儡的核心在音波中爆裂，连舷外的冰棺群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千万个“秦昭月”的虚影从冰棺中升起，朝着齿轮群方向跪拜。
夜无殇趁机挣断金属触手，却见休眠舱中的“陆明洲”已经站起，双眼泛着齿轮状的光斑。他伸手触碰秦昭月的肩膀，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转动：“昭月，该完成第三百次轮回了。”
秦昭月浑身血液仿佛凝固，这个声音分明是陆明洲，却带着不属于他的机械质感。她后退半步，玉箫上的潮生纹与齿轮刻痕同时发光，竟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光墙。苏妄言趁机扑向归墟印，却被齿轮甩出的光河扫中，惨叫着坠入冰棺群。
“他们在利用你的轮回之力重启青铜祭坛。”夜无殇扯下机械义眼，露出下面刻着玄渊阁密文的金属眼罩，“三年前我在南海底找到巨舰时，舱内日志记载着——每到第十三世，齿轮就会选出新的‘祭品’。”
警报声突然变成刺耳的长鸣，齿轮群中央的海面裂开，露出深不见底的归墟漩涡。秦昭月看见漩涡深处矗立着青铜祭坛，第十三具齿轮正缓缓升起，而在祭坛台阶上，竟跪着十二具与陆明洲相似的躯体，胸口都嵌着龙血结晶。
“那是前十二世的‘陆明洲’？”她的声音在颤抖，玉箫险些落地。休眠舱中的“陆明洲”突然逼近，指尖化作齿轮利刃，划过她的脸颊时留下血痕：“只有你的龙血能让祭坛重启，昭月，这是我们三百年前就定下的契约。”
深海的幽暗中，秦昭月突然听见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与自己心跳的频率完全吻合。她望着夜无殇眼中的担忧，想起玄渊阁后殿那幅被烧毁的壁画——画中青铜巨舰正在对抗归墟祭坛，而持箫的女子脚下，是十二具冰棺与十二具齿轮傀儡。
“这次，我偏要逆了这轮回。”她将玉箫横在唇边，吹出的不再是攻击音波，而是一首温柔的、带着海水咸涩的摇篮曲。这是《碧海潮生诀》的最深处秘密，唯有在绝对信任的人面前才会施展的“心音共鸣”。
齿轮群的转动突然放缓，休眠舱中的“陆明洲”捂住头颅，齿轮状的光斑中闪过痛苦的神色。夜无殇趁机拉住她的手，指向舷窗外正在崩塌的冰棺群：“巨舰的备用能源在祭坛下方，只要毁掉第十三具齿轮——”
他的话被齿轮爆裂的巨响打断，秦昭月看见自己的鲜血正顺着齿轮纹路流向祭坛，而祭坛顶端的第十三具齿轮，此刻正缓缓刻上“秦昭月”三个字。她突然将玉箫刺入最近的齿轮，金血喷溅而出，在海水中形成“破”字。
整座齿轮森林发出哀鸣，休眠舱中的“陆明洲”踉跄着跪倒，胸口的龙血结晶出现裂痕。秦昭月趁机扯下他颈间的玉佩，那是玄渊阁弟子的信物，却在触碰到的瞬间碎成齑粉，露出里面刻着的“祭品”二字。
“月姑娘，看上面！”夜无殇突然指向巨舰顶端，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前十二世的自己，每个“她”都握着玉箫，对着归墟祭坛吹出最后的音波。秦昭月终于明白，所谓轮回，不过是暗魔宗设下的骗局，而她，是唯一能打破齿轮诅咒的第十三世。
当最后一个齿轮停止转动时，深海突然亮如白昼。秦昭月在强光中看见，巨舰的青铜舰身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碧海潮生诀》的完整心法，而在“鲸歌破海”的注解旁，赫然画着齿轮与冰棺的图案。
“接下来，该去祭坛看看了。”她擦去嘴角的血迹，朝夜无殇伸出手。后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在触碰到她掌心时愣住——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齿轮状的纹路，与休眠舱中“陆明洲”的掌心，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