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哭累了,霍瑶才在长兄的怀中趴了没一会儿,便陷入了熟睡。
看着已经陷入睡梦的妹妹,手还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襟。
霍去病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少年成名,屡战屡胜。
他是陛下寄予厚望的肱股之臣,是舅舅、姨母眼中前途璀璨的后辈。
也是汉庭抗击匈奴不可缺少的悍将。
他知道自己之于汉庭、之于陛下、之于长辈的重要性。
也知道很多人都需要他,依赖他。
霍去病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低下头,瞧着妹妹还有些红肿的眼皮。
内心酸酸胀胀,好似有万千情绪缠绕在心间,却又无从说起。
这是他从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阴影,打断了他的思绪,霍去病抬眼望去。
霍光不知何时下了软榻,正一手拿着一块拧干的锦帕递给他,一手抱着一件大氅。
看了一眼长兄怀中的妹妹,霍光压低了几分声音。
“先给瑶瑶擦一下脸,不然等她醒了,脸干会难受。”
霍去病接过了锦帕,动作轻柔的擦干妹妹脸上残留的泪痕。
而后拿过霍光手中的大氅,将怀中的小女娃仔细裹好。
若是妹妹没睡着,自然是送她回自己的院子午歇。
既然已经睡着了,这天寒地冻的,也没必要再折腾了。
裹好了大氅,霍去病却没有将小女娃放下,而是抬头便对着霍光说道:
“你去将竹简搬来,我与你一同誊写。”
霍光挑了挑眉,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阿兄这是打算抱着瑶瑶誊写?”
霍去病再次低头瞧了一眼怀中的小丫头,有些无奈、有些宠溺。
“瑶瑶抓着我衣袍不放,你总不能让我在书房只穿亵衣吧?”
有何不可?都是自家兄弟,他可不觉得阿兄在他面前只穿亵衣有什么失礼的。
再说了,瑶瑶一个小丫头,力气能有多大?
凭阿兄的巧劲,想要在不弄醒她的情况下脱身轻而易举。
霍光没有接话,脸上的神情也没有丝毫遮掩。
霍去病自然瞧得清清楚楚,却全当自己没看见,只是催促道:
“还不快去!今儿咱俩就把兵书、医书都誊写完。”
霍光脸上笑意不减,转身便往不远处的书架走去。
阿兄乐意抱,那便抱着吧。
他堂堂武将,抱个小丫头誊写而已,怎么可能会累!
不管忙碌搬竹简的弟弟,霍去病小心的调整着妹妹的睡姿。
熟睡的霍瑶,也很自觉的随着长兄的动作,在他怀里寻了一个最舒服的睡姿。
看着睡得无知无觉,却仍旧不松手的妹妹。
霍去病心里头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个念头。
若是自己真的出了事,这小丫头会不会哭晕过去?会不会难受的吃不下饭了?
那可不行,自己精心喂养的妹妹,可不能饿瘦了!
霍光的动作很快。
没一会儿,软榻边,便堆起了一堆竹简。
刚放下怀中的竹简,他又马不停蹄的替兄长展开竹简、备好笔墨纸砚,这才坐下。
“阿兄,兵书我来誊写,医书便都交给你了。”
霍去病微微颔首,持起了沾满墨水的毛笔。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书房内的烛台一盏一盏点亮,微黄的烛火摇曳,映衬出人影都透出几分暖意。
—————
椒房殿内,刘彻正陪着卫子夫用午膳。
精美的瓷盘里,是御厨精心烹制的美味佳肴。
刘彻瞧着这几道菜肴,却有几分食不知味。
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朝着一旁的卫子夫抱怨道:
“这都好些日子了,瑶瑶这小丫头,还未研究出新的菜肴吗?”
不得不承认,铁锅炒出的菜肴的确比以往的都更要美味。
但来回这几道菜吃了好几日子,刘彻着实有些吃腻了。
宫中的膳夫不是没有献上新的菜肴。
但不知为何,他尝着,总觉得不如那小胖丫头想出的菜肴美味。
“还有那柿子饼,如今冬至过去都好久了,那柿子饼还没有做好么?”
卫子夫抿唇笑着,抬手为刘彻舀了一勺麻婆豆腐。
明明最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她做出来却是无比优雅。
“陛下莫不是忘了,瑶瑶的铁锅已经送到宫里来了。”
刘彻这才想起了这茬,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却怎么也说不出,将锅送回去,让小丫头研制新菜肴这话。
是啊,他的锅炸了,去病的锅送到宫里了,仲卿的锅还没用就送回了考工室,就是怕在家里炸了。
冬至休沐结束,他都直接让阿孟去少府当值,没让他来宫里,不就是担心阿孟提起那铁锅么。
当然,阿孟不是去病那臭小子,不给他面子,但还是得以防万一啊!
“咳咳,其实,膳夫做的菜肴也不错啊。”
“春陀啊,给他们传个旨意,让他们多研制几道菜肴。”
春陀笑呵呵的应下。
卫子夫也仿佛没瞧见刘彻的尴尬,边给他布菜,边柔声说道:
“那柿子饼,瑶瑶说了,要约莫一个月才能做好。”
“如今才过了半月,陛下莫急。”
听着这温声软语,刘彻情不自禁的握住了卫子夫的手。
“你莫要太过劳累,阳石的婚礼自有宗正寺处理。”
“等她出嫁了,你若实在想她,多传唤她来宫中便是。”
提及幼女的婚事,卫子夫的眼中闪过不舍。
她垂下睫毛,掩盖住了自己的情绪,说出话依旧柔和。
“嗯,妾身省的。”
卫子夫的心中清楚,传唤女儿入宫,岂是她想传唤便能传唤的?
长女、次女出嫁后,每年进宫次数屈指可数,幼女自然也不会例外。
刘彻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继续说着。
“据儿也大了,如今只有石庆一个太傅,我打算再为他寻几位......”
汉庭最尊贵的夫妻如同平凡的民间夫妇,闲话着儿女之事。
春陀瞧在眼中,悄无声息的退到殿外。
他刚站定没多久,就见一个小内侍快步而来。
“大人,骠骑将军求见陛下。”
春陀一愣,情不自禁的抬头望了望天色。
这用膳的时辰,冠军侯怎么过来了?
心中疑惑,他也不敢耽误,立即转身回禀。
“什么!去病来了!”
刘彻大惊,不会吧?就一个铁锅,朕的冠军侯上门来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