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玄止微微一怔,想要出声反驳,但话到嘴边却又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他凝视着宋瑶那张绝美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而宋瑶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紧接着又道:“王爷若是担心会耽误我的终身幸福,那就大可不必了。此事乃是我宋瑶心甘情愿之举,我一心一意只想嫁入秦王府,无论未来如何,我都绝不后悔今日之决定!”
姜玄止惊愕,他根本看不透宋瑶要做些什么。
“如果王爷是单纯的看不上宋瑶,那也只能委屈王爷了,毕竟这事您说了不算。”宋瑶逼近姜玄止想与之对视。
姜玄止似乎是说话久了有些疲倦,他缓了口气,唇角勾起一丝不冷不热的笑,语调缓慢的开口,“本王的婚事,本王如何说了不算?”
宋瑶并未回话,而是默默地环顾四周,目光游离不定。少顷,她轻声开口道:“不知敦淑太妃此刻身在何处呢?”言罢,她缓缓地将视线移回到姜玄止身上。
此时的宋瑶,那对漆黑如墨的眼眸宛如一泓清泉,波光潋滟间透着如水般的温柔。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
“前些日子我入宫探望家姐时,听闻圣上与太后有感于秦王您所立下的赫赫功勋,特地下旨准许敦淑太妃离开宫廷,前往秦王府居住。然而,令人钦佩的是,敦淑太妃一心牵挂着您的婚姻大事,不惜耗费心力留在宫中陪伴太后左右,只为能替秦王觅得一门称心如意的佳缘。现今,这门亲事已然敲定,但王爷您竟然拒绝成婚。依此情形推断,想必敦淑太妃也该返回秦王府了吧?”
就在宋瑶话音刚刚落下之际,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周伯阳慌慌张张地奔进屋内,气喘吁吁地向众人禀报:“王爷,太妃她老人家回来啦……”
闻听此言,宋瑶不禁琼鼻轻哼一声,随即抬起玉手遮住脸上的笑意。她那双美目轻轻一瞥,视线恰好落在了依旧端坐如松、神色泰然自若的姜玄止身上,然而后者的面容之上竟未见丝毫异常之色。
不过片刻,一阵急切而又焦灼的呼喊声从前院骤然响起,并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愈发清晰可闻——那正是敦淑太妃的声音!
只听得她怒不可遏地叫嚷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为了你这桩婚事,为娘我可是费尽心思、操碎了心!好不容易才替你求得一高门贵女……你……你竟胆敢拒了这门婚事!难道真要把我活活气死不成?”
此时的宋瑶听闻声响,悄无声息地移步至一侧,恭恭敬敬、端端正正地站立着。
敦淑太妃一边喋喋不休地数落着自家儿子,一边风风火火地朝着厅门大步迈进。可就在她刚踏入门槛的那一刹那,目光瞬间被静静伫立在旁的宋瑶所吸引。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敦淑太妃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硬生生地止住了那张正在滔滔不绝的嘴巴,转而开始上下仔细地端详起宋瑶来。
只见眼前这位女子身姿绰约、仪态端庄,面容姣好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动人。敦淑太妃不禁心生好奇,连忙压低嗓音向迎出门来的周伯阳轻声问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呀?”
宋瑶平素甚少抛头露面,再加上敦淑太妃身为先帝遗孀,平日里深居简出,自然没有机会见到宋瑶。以至于此时此刻,她全然不知眼前这位楚楚动人的佳人,恰恰就是她方才口中那位所谓的“高门贵女”。
“回太妃的话,这就是圣上赐婚的那位。”周伯阳贴耳小声回话。
“昌平侯府的那丫头?”敦淑太妃先是惊呼了一声,然后瞥了宋瑶一眼又小声问:“她来做什么?来逼玄止退婚?”
周伯阳道:“似乎是来劝说王爷不要退婚的。”
敦淑太妃听到宋瑶并非前来退婚,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心情刹那间变得无比愉悦起来。只见她脚步轻快如风,迅速走到宋瑶面前,一把拉住宋瑶那柔若无骨、好似羊脂白玉般的小手,喜笑颜开地道:“早就听闻永安郡主貌美如花,传闻不如一见,果真是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啊!”
宋瑶微微低垂着头,身姿婀娜娉婷,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恭恭敬敬地向敦淑太妃行了个礼,轻声说道:“宋瑶拜见太妃娘娘。”
敦淑太妃见状,赶忙伸手将宋瑶轻轻扶起,脸上满是欢喜之色,连声道:“哎哟哟,我的好孩子,这眼看着就要成为一家人啦,哪里还用得着行此大礼呀?快快快……到这边来坐下。”说罢,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宋瑶坐到了自己身旁。
敦淑太妃紧紧握着宋瑶的手,一双眼睛左瞧右瞧,越看越是满意,心里头别提有多欢喜了。要不是一旁的嬷嬷出言提醒,恐怕她还舍不得把目光从宋瑶身上移开呢。此刻,敦淑太妃满脸堆笑,和蔼可亲地望着宋瑶,开口问道:“郡主今日怎会选在这个时候过来呀?”
宋瑶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端庄大方又不失灵动活泼,她稍稍抬起头,迎着敦淑太妃的目光,柔声回答道:“回太妃娘娘的话,宋瑶偶然听闻秦王殿下有意退掉与宋瑶的婚约,所以特地前来,想要确认一下此事究竟是否属实。倘若真有这么回事……”说到这里,宋瑶故意顿了一顿,抬眼看向坐于一旁的姜玄止。
“没有没有...哪里传出的浑话...”
宋瑶的话还没说完,敦淑太妃就急忙接了话去,甩动着袖子,似乎想将宋瑶先前的话都给扇散咯。
“没有便好,瑶儿倾慕王爷许久,自知晓能嫁于王爷便喜不自胜。忽听闻此言,也怕...”宋瑶微微垂头,眼神婉转的瞥了姜玄止一眼才接着道,“也怕王爷对瑶儿无意...”
宋瑶话说的很是直白,敦淑太妃听了心里尤为高兴,拉住宋瑶的手,轻轻拍打着:“古话有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轮不到他说话,再者郡主你端庄貌美他偷着乐还来不及,怎会退婚呢?莫要信了那些风言风语,你回去安心备嫁就是,明日……不……后日,后日我就亲自将聘礼送过去。”
宋瑶恍如受宠若惊一般,愣了愣,而后笑着起身又行了一礼:“有太妃这话,宋瑶便可安心回去绣嫁衣了。”
“对对对……安心回去绣嫁衣就是。”太妃满脸笑容地站起身来,步履轻盈地亲自送宋瑶走到门口。只见太妃轻轻抬起自己白皙如玉的手腕,将那串闪烁着珠光宝气的带珠翠碧玺十八子手串缓缓取下。随后,太妃温柔地握住宋瑶娇嫩的小手,轻轻地把手串戴在了宋瑶的手上。
宋瑶见状,心中一惊,连忙想要推辞。然而,敦淑太妃却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宋瑶的手,微笑着说道:“孩子,莫要推辞,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路上可要小心些,快些回去吧!”
敦淑太妃之所以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宋瑶送走,是因为她得赶紧去收拾一下自家那个脑子像是坏掉了一般的儿子。
宋瑶眼见太妃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多做推让,只得微微欠身行礼,表示谢意。而后,她便任由身边的红穗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登上了早已等候在外的华丽马车。
敦淑太妃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紧紧追随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直至它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这时,她才缓缓转过头来,对着身旁一直恭敬侍立着的佟嬷嬷感叹道:“唉,你瞧瞧这孩子,那身段,那模样,家世也好,我听闻也是个有才学的,如此佳人就该同玄止相配!起初太后跟我说为本宫的儿子寻觅到了一个千好万好的王妃时,本宫心里还有些半信半疑呢!今日一见,方知太后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佟嬷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敦淑太妃缓缓往回走着,一路上轻声细语地与太妃交谈着。
“太后娘娘可是真真切切地费了不少心思呢,不仅应允您能够出宫长住,让您能自在些,还特意给王爷精心安排了如此这般好的亲事。刚才呀,奴婢有幸偷偷瞧了那永安郡主一眼,哎呦喂,可真是个好生养的模样啊!”佟嬷嬷边说边笑着,言语间满是对这门亲事的满意和欣喜。
这话正正好好说到了敦淑太妃的心坎儿里,只听得太妃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犹如银铃一般,“哈哈哈哈哈,我看也是……” 她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眼角的皱纹都因为笑容而变得更深了几分,仿佛已经看到了王府未来子孙满堂、其乐融融的美好景象。
“只是王爷似乎没相中啊!”佟嬷嬷担忧说。
敦淑太妃手中帕子一甩,怒目圆瞪,泼辣道:“由着他了呢!这么好的丫头他还相不中?等着娶天仙呢?呵......混小子,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乖乖娶了那宋家丫头......”
佟嬷嬷笑着奉承,“太妃最是有法子了,主要是王爷孝顺......”
敦淑太妃白眼一翻,“这臭小子,但凡让我少操心一点那都算他孝顺!赶快进去,我非好好收拾他不可......”敦淑太妃捋了捋袖子,一副要进去施展拳脚的模样拉着佟嬷嬷快走......
——
姜玄止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母亲和宋瑶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她们彻底消失在了厅门之外。他这才缓缓地回过神来,有些无力地抬起手,从一旁恭敬站立着的侍女手中接过一方素净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手心那不知何时渗出的细密汗珠,仿佛想要抹去心头刚刚涌起的一丝紧张与不安。
待掌心的汗水被擦干后,姜玄止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慢慢地直起身子。他微微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袖,迈着沉稳而又略带几分急切的步伐,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走在前方的姜玄止身姿身形消瘦,但一袭月白色长袍随风轻轻飘动,却衬得他气质出尘、风度翩翩。紧跟其后的无驹则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始终保持着一步之遥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家王爷。只见他几次欲言又止,嘴巴张开又合上,似乎心中藏着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
终于,当两人快要走到院子门口时,姜玄止像是察觉到了身后人的异样,停下脚步,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轻笑,回过头来看向无驹。他的眼神清澈而明亮,带着些许调侃之意说道:“想说什么便说吧,莫要这般吞吞吐吐的,再把自己给憋死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只见无驹脚下步伐加快些许,须臾之间便与姜玄止并驾齐驱。他侧过头,面带疑惑地看向身旁之人,缓声道:“王爷啊,依属下之见,永安郡主对您可是一片真心呐!想当初,郡主只因维护您,便不惜与桓王当面相争;而今更是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亲自登门逼婚。由此观之,郡主对您可谓情深似海呀。况且,您往昔分明也是钟情于郡主的,为何现今却执意不肯应允这门亲事呢?”无驹满心狐疑,毕竟旁人大都不明王爷的真实状况,但他身为心腹,对此却是心知肚明。
回到房内,姜玄止悠然走到桌前,缓缓提起茶壶,斟满一杯热气腾腾的香水。他轻轻拿起杯子,微微倾斜,让清澈的茶水慢慢流淌而出,浸湿了一方帕子。他将湿润的帕子轻柔地敷在嘴边,仔细地擦拭起来。随着帕子的移动,那原本浮现在脸上的一抹苍白之色竟也渐渐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待擦拭完毕,姜玄止放下手中帕子,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而后若有所思地说道:“真心与否,岂是能仅凭这些表象断定的?本王不知她此番意欲何为,至于其中究竟包含着几分真情实意,恐怕只有她自己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