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第一堂课开课还剩——4天。
阿莱克森,那位险些登上佣兵王宝座的人物,骑士克星,武器大师。
在当今以刀剑为生的人群中,无人不知他的大名,他总是手持战斧奋战在前线,虽伤痕累累,却从未尝过败绩。
只需列举那些被他战斧斩下首级的黑巫师,便能知晓阿莱克森为何声名远扬。
“皮革大盗”、“邪恶土地守护者”、“血脉之刃”等等。
尤为重要的是,即便身处残酷无情的战场,他也始终坚守自己的信仰与道德准则。
他从不抛弃战友,若需要有人拖延时间,他定会挺身而出。
面对危险,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前去,引领那些实力稍逊的同伴。
有一则广为人知的故事,为了忠于自己麾下的佣兵团,他公然与一位大公爵的领地为敌。
他始终毫无保留地珍视自己的同伴。
正因如此……
拜入阿莱克森门下,堪称绝佳的掩护。
班尼特·赫尔顿,学院二年级学生,主武器是长剑。
入学后,他凭借出色的身体素质和充满杀意的剑术,在学生中脱颖而出,成功吸引了阿莱克森的注意,并与之建立了一种较为松散的师徒关系,一直延续至今。
这一切皆在计划之中。
在深入剖析阿莱克森的性格,并判断出他热衷于给他人建议后,班尼特故意以极为疯狂的剑术接近他,事实证明这是个有效的策略。
虽说阿莱克森的主武器是战斧,但他精通多种武器。
若笨拙地试图欺骗他,只会换来一句“你为何故意把剑耍得如此奇怪?”,进而引发怀疑。
于是,班尼特竭尽全力以奇特的方式学习剑术。
他未请教剑术导师,而是独自钻研一位剑术狂人的秘籍,或许是他的努力太过超乎常人,连上天都为之动容?
阿莱克森一心想要纠正班尼特那“因杀意过重而变形”的剑术。
当然,班尼特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建立联系的机会,他挥剑直至双手几近折断。
阿莱克森对他的毅力和坚韧十分赞赏。
就这样,他在学院中获得了一面可靠的盾牌。
当他这位弟子遭到“诬陷”时,阿莱克森定会全力保护他,直至真相大白。
甚至,对于一些小的指控,阿莱克森也会当作误会而轻易化解。
如此一来,即便出了差错,班尼特身为黑巫师的身份被识破……至少阿莱克森能为他争取一些时间,这对整个计划而言,将是极大的助力。
……清算之日日益临近。
潜入学院的黑巫师们将在指定日期前,在学院各处布置魔法阵。
届时,他们将在暗中制造混乱,煽动学生们的恐惧与焦虑。
若身份未暴露,便继续暗中行事;若身份暴露,便制造最大程度的伤亡。
这一切都将成为此次行动的幕后指挥——黑巫师“吞噬恐惧的尸花”所施展的强大魔法“噩梦召唤”的养料。
她能够吸收人类的负面情绪,进一步增强自身魔法的威力。
学院的氛围越是阴沉黑暗,她就会变得越强大。
实际上,学院的氛围早已令人不悦。
两派之间冲突不断,学生们在无尽的竞争中咬牙切齿,助教们为了教授的成就互相使绊子,而那些生活中毫无娱乐与乐趣的人,压力大到一触即发。
自然而然,学院氛围的日益黑暗,得益于一个影响整个学院的大型魔法阵。
这是三十多年来,反复潜入并被发现的黑巫师们精心一点点布置完成的,这个魔法阵能巧妙地激发范围内每个生物内心最强烈的情感。
黑巫师们巧妙传播的谣言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比如关于某位高层人士要求除掉自己不喜欢的学生的恐怖故事。
只需再稍加煽动,就能达成目的。
身着学院制服的班尼特·赫尔顿,左腰间佩着一把长剑。
今日,他接到阿莱克森的召唤,正前往教授们的住宅区,他不知所谓何事,但此刻正值关键时期。
离开宿舍前,班尼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看到自己暗淡的灰白色头发,以及那道遮住半张脸的可怖伤疤,还有那只失明的眼睛。
这道伤疤承载着一段回忆,每次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他心中那深埋已久的怨恨便会清晰浮现。
学院中有许多意志坚定的人,但即便在这些人中,班尼特仍能被阿莱克森接纳,或许是因为他们都失去了一只眼睛,同病相怜,从而滋生出一种亲近感。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或许在清算之日来临前,再与阿莱克森增进些感情会更好。
“你来了,班尼特!”
一个响亮到能让人感觉到共鸣的声音迎接了班尼特。
阿莱克森的住所是一座装修整洁、大小适中的独立房屋,屋内的家具摆放得整齐有序,角度精准。
仅从外表看,一个充满野蛮气息的大帐篷或小屋似乎更适合他。
然而,阿莱克森却是个品味细腻的人,与他的外表截然不同。
“师父,您找我?”
“没错,找你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我给你找了个合适的师父。”
班尼特瞬间警惕起来。
没想到阿莱克森会突然给他找别的师父,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错?还是阿莱克森打算离开学院?
“哈哈哈!别这么一副表情,班尼特!我是认真的!我真给你找到了一个能让你学到东西的人。”
砰!
阿莱克森那如锅盖般粗糙的大手,重重地拍在班尼特的背上。
班尼特觉得要是再被这样拍三次,自己恐怕就无法进行任何战斗了,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阿莱克森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进而对他下手的计谋。
阿莱克森用手揉搓着他那浓密的胡须,每当他思考或回忆时,就会有这个习惯。
“学院有个规定,无论如何都要开设《应对幻术魔法之策》这门课。但之前的教授因意外离职……所以我们得找个新的。”
“原来如此。”
“我本想从紫魔法塔请一位教授。那种实战经验丰富、资历深厚的。以品行卓越着称的‘傀儡洛蕾’是候选人之一。还有‘痛苦查理’,虽说他名声不太好,但当教授倒也挺合适。”
“????.”
“但后来……二皇子突然塞进来一个人。他说除了《应对幻术魔法之策》,这个人还能帮忙弥补学生实践经验的不足。”
“……什么?不可能吧。难道是说要通过幻术魔法来体验实战?”
这想法荒谬至极,简直不值得一笑。
此前有过几次将幻术魔法融入实践训练的尝试,但都以失败告终。
要么是现实与幻象的差距太大,要么就是幻术输出太弱,轻易就会被打破。
要给幻象注入真实感绝非易事,即便由三位幻术巫师拼尽全力耗尽魔力创造出的世界,也不得不通过扭曲人和物体来简化信息。
因此,对着那些像压扁的黏土块一样的哥布林,根本无法积累真正的战斗经验。
“没错,这想法根本行不通,所以……我反对。我让那家伙证明自己。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像哄骗二皇子那样,靠耍嘴皮子蒙混过关。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但没想到,那个心胸狭隘的亚历杭德罗竟然败下阵来。”
“您是说亚历杭德罗教授……?”
“这还不算完。更惊人的是,我在一场理论上的剑术口头上的对决中,输给了一个巫师。”
“……您说什么?”
班尼特脑子一片空白。
这就好比一个牧师被一个路过的普通农夫在辩论中击败。
若是其他人,恐怕早就遭到嘲笑和咒骂了:“你怎么可能在一场口头上的战斗中输给一个巫师?”
但阿莱克森不同,他可不是那种会被轻视的人,毕竟他的实力太过强大。
“我反复说过,武器蕴含着心、灵魂和意志。这可不是什么哲学空谈。”
这是阿莱克森在穿越无数战场的四十年间所领悟到的。
“我是该进攻?该闪避?还是该防守?如果进攻,能承受多大的自身伤害?又该在何处施展我的计谋?战斗就是这些决策同时交织的地方。”
这与下棋有几分相似,行动中包含着决策。
或许会以六成的攻击力和四成的防御力出击,预判对手的下一步以进行反击,又或者在特定时刻集中力量。
因此,通过剖析武器中蕴含的决策,便能看透一个人,进而推断出他们将如何战斗和行动。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你的剑充满杀意。毕竟,你的剑从根本上就预设了‘哪怕牺牲一条手臂也要获胜’。但那家伙嘴上展现出的剑术……”
一丝恐惧在阿莱克森眼中闪过。
这并非是对普通鬼魂的恐惧,而是对无法理解之事的恐惧,就如同目睹太阳从西边升起,或是海水朝天空倒流。
他陷入回忆。
“第一招是诱使我进攻。我进攻后,对方也出招试探我。那时我就感觉到,这绝非普通的战斗。剑术口头上的对决也是一种争论……如果一方开始胡搅蛮缠,那就毫无意义了。但那家伙每一步都计算得精准无误。”
他考虑了重量、破坏力、肌肉力量等等因素,在排除魔力和蜕变境等无形因素后,阿莱克森能感觉到他在忠实地考虑每一项数据。
在清楚认识到自身身体局限后,他做出了一招,成功挡下了袭来的战斧。
尽管只是言语交锋,但阿莱克森却能清晰地想象出一场有条理的战斗正在展开。
在他脑海中,剑与斧相互碰撞。
“就这样过了三个回合,我们进入了第四个回合。就在那时……我感觉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那一次挥剑……
那是任何现存武术流派中都未曾见过的轨迹,回忆起巫师用言语描绘出的剑招轨迹,阿莱克森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不过是一个对武术基础一无所知的巫师胡乱勾勒出的招式。
但他的心,那颗在无数战场上磨砺多年的心,却发出了相反的信号。
那就是……危险。
他感到心脏一阵紧缩,尽管不知为何……尽管无法理解,但这一招却决定了战斗的胜负。
“不知何时,我们的角色发生了逆转。”
如此自然而然,几乎难以察觉,原本攻势猛烈的阿莱克森发现自己被迫转入防守。
尽管巫师的剑看似缓慢且无力,但却总是快他一步。
然而,阿莱克森感受到的并非对精妙武术的赞赏,而是一种令人不适的感觉,仿佛有虫子在血管里蠕动,让他心生恐惧。
拆解。
巫师的剑高效地拆解着阿莱克森。
它的动作恰到好处,机械般精准,不多一分不少一毫,每次交锋都总能占据一丝优势。
其中毫无激情,没有心,也没有灵魂。
该优先进攻吗?还是该防守?目标又该是什么?从这个巫师身上,只能感受到这些。
一切都基于纯粹的效率而改变。
阿莱克森感觉自己仿佛在与一个拥有百头的怪物战斗。
而这个怪物总能做出最有效的动作,从无差错。
他被一点点削弱。
就像从外向内,一层一层地被剥离;就这样,他渐渐败下阵来。
“到了后半段……就如同垂死挣扎。一场徒劳无功的绝望抗争。”
就好像不断地被细细剥皮,直到自己的存在彻底消失。
阿莱克森大汗淋漓,竭尽全力挣扎,但却无法逃脱被一层一层剥离的必然结局。
“就这样,在第147回合,我败下阵来。”
回忆结束。
阿莱克森的表情极度扭曲,仅仅是回忆就让他冷汗直冒。
在某个瞬间,他颤抖的双手紧紧握拳。
班尼特从未见过阿莱克森如此模样。
“……那一刻,我认可了他。如果那个巫师拥有完美的体魄……或许有朝一日,他能冲击帝国的少年骑士称号。”
“????.”
“去寻求他的教导吧,班尼特。如果我还未达到蜕变境……或许我会尝试效仿那个巫师的战斗方式。但我已经选择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已然坚定。你不同,班尼特……去学习那个巫师的剑术。”
去更广阔的天地,向更伟大的师父学习,阿莱克森传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他承认了自己的不足,并据此给弟子提出建议。
班尼特咬紧牙关。
他的内心思绪翻涌,不知该作何想。
“……是,师父。”
班尼特点头,站起身来。
这是个变数。
来自紫魔法塔的巫师……如果阿莱克森对他评价如此之高,那他无疑是计划中的一个变数。
有必要进行调查,并通知潜入学院的黑巫师们。
如果他构成威胁,或许需要优先除掉他。
班尼特看着似乎陷入失落情绪中的阿莱克森,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但对我来说,我只有您一位师父。”
“你这小子……”
阿莱克森的表情稍稍缓和。
班尼特深深鞠躬,然后离开了阿莱克森的住所。
阿莱克森的社会地位并未改变,他依然能提供良好的掩护和坚实的护盾。
因此,对沮丧的阿莱克森说些安慰的话……或许对计划而言是必要的。
班尼特从黑巫师同伴和同学们那里收集到的信息如下:
姓名未知。
年龄未知。
隶属于紫魔法塔。
紫魔法塔主的星之弟子。
有二皇子做后盾。
被看到被一位身着正装的女仆悉心照料。
卷入了这位女仆与学院一位女学生的三角恋情。
刚进入学院就逛了校内的女性内衣店。
被发现在学院内多个地点进行可疑活动。
有人作证前一晚看到他离开教授住宅区,向南走去。
“????.”
班尼特决定向上级汇报,将此人标注为好色之徒,并认为以他如此公然的好色性格,美人计或许会有效。
“他们说有可疑活动……”
与他的直接接触被暂时推迟。
目前,班尼特打算调查紫魔法塔巫师在学院里谋划着什么。
确切地说,就是在今晚,当其他人都熟睡之时。
班尼特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灵魂的轮廓,然后小心翼翼地撕下一角。
一阵短暂而揪心的疼痛过后,指尖涌现出大量魔力。
灵魂与身体紧密相连,若灵魂受损,身体也会遭受痛苦。
因此,以自身灵魂为材料施展黑魔法,必然会缩短寿命。
每次使用以灵魂为代价的黑魔法时,班尼特总会犹豫。
但每当他提醒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早已在一场大火中化为乌有……如今手中只剩灰烬,心中便会涌起勇气。
那种不惜一切代价完成计划的勇气。
“献祭——‘追溯往昔’。”
以灵魂为代价强化的魔法,释放出一阵魔力漩涡,融入班尼特的双眼,他将涌上喉咙的胆汁和鲜血吐进垃圾桶。
虽然刚刚失去了大约三年的寿命,但只要能完成计划,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原本只能展示一分钟前场景的魔法,如今得到强化,清晰地呈现出一天前的场景。
班尼特跟着那个头戴兜帽的巫师和身着西装的美女的幻影前行。
他来到了教学设施区的一片空地。
他看到巫师用铲子在地上掩埋着什么。
班尼特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用魔法迅速挖开泥土。
“……一把剑?”
一把看似普通的剑埋在那里。
他们不太可能在深夜——而且还是在雨中,仅仅为了处理垃圾就出来。
更何况,他们还使用了铲子,想必是为了不留下魔法痕迹,如此谨慎的举动表明,这绝非普通的剑。
班尼特心生怀疑,用剑轻轻划破自己的手掌。
鲜血滴落。
随后,这把魔剑吸收了血液,从休眠模式中苏醒。
这把剑被设计成一旦检测到血液就立即唤醒,原因是防止有人想着“我要喂魔剑”就去杀害平民。
-你是我的新主人吗?没想到你竟唤醒……
“‘沼泽恶魔的神器封印’。”
确认这是一把魔剑后,班尼特立刻将其封印,然后把剑系在腰间,他不能冒险被别人发现。
“……公然对女人表现出肉欲,有二皇子撑腰,拥有在口头上的对决中击败阿莱克森的智慧,还在学院里藏了一把魔剑……”
……他也是黑巫师吗?
班尼特思索着这种可能性,或许这是“吞噬恐惧的尸花”为完成计划而派来的一位高阶黑巫师。
黑巫师群体以小组形式活动,班尼特只能与自己的“上级”交流,无从知晓学院里还有哪些人是伪装的黑巫师。
因此,无法立刻确定这位紫魔法塔的巫师是否是盟友。
如果他真的也是黑巫师,是不是最好把魔剑重新埋回去?
如果他不是黑巫师,留着这把剑倒也无妨,然而,如果他不是黑巫师,却在学院里埋一把魔剑,似乎也不合逻辑。
毕竟,把它交给教会,教会会处理,甚至还会给予奖励。
就在他的纠结愈发强烈之时,他察觉到有人靠近。
“????.”
他没时间重新掩埋魔剑或伪装自己。
班尼特手持魔剑,迅速离开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