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莉瓦娅垂眸注视着爱什莉,缓缓张开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倘若是平日的她,必定是各种傲慢,嘲弄讽的言语尽出,可是自从她拨开内心的积雪后,面对自己心爱之人的质问,她居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您,不同样也在戏耍着我吗?”
爱什莉看向阿莉瓦娅,含笑的目光让对方心中生起丝丝的不适应。
“你在生气?”
爱什莉摇摇头,“不,神明大人。”
这一句“神明大人”叫的阿莉瓦娅心中有种酸涩感,她讨厌这样的疏远,也讨厌正如厄斐特所说的,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沉浸在这场戏剧中……
“我只是在陈述一些事实,倘若您不喜欢听的话,那我便不说了。”
阿莉瓦娅后退两步,和爱什莉拉开距离,她缓缓眯起眸子,“不,你在生气……你是在生气。”
爱什莉听到后叹出来一口气,表情看起来有些许的无奈。
“我的女神大人,为什么在你们神明的眼中,人类总是会为了各种欺骗而气愤呢?难道他们,就不能坦然地接受这一切吗?”
阿莉瓦娅的眉头逐渐皱紧,她缓缓摇头,“坦然接受……”
这几个词明明沉默得像湖面,不带有任何的情感色彩,却把阿莉瓦娅的心扎得生疼。
那悬殊了许久的身份似乎在此刻终于调转了过来,坦然自若的是人类,不知所措的是神明。
爱什莉笑着伸出手将回来的路途中编织的花环戴在了阿莉瓦娅的头上,“女神,神明对人类的了解,还是太片面了,对吗?”
在帮助阿莉瓦娅戴好了花环,爱什莉将手伸回之时却猛地被对面的女人抓住手腕,让她抽离不开。
“你看啊,神明,依旧是这么霸道,霸道地认为人类应该按照你们眼中的印象去展现;霸道得不让我收回自己的手腕……”
爱什莉还小小开了个玩笑,可阿莉瓦娅现在没有一点心思与她打趣,她缓缓张口,问出了一个她这辈子都不曾问出的问题:
“那你……厌恶我吗?”
她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是否喜欢或厌恶她?唯有此刻……她非常不想要听到那一个答案。
爱什莉的表情有些为难,但她依旧乖乖地实话实说,“女神,你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都想听。”
“您真贪婪。”爱什莉笑笑,“假话是,我当然不讨厌您;真话也是,我当然,不讨厌您……”
“什么意思?”
“您是智慧之神,我相信您懂得我是什么意思。”爱什莉微微活动手腕,从阿莉瓦娅的手心中抽离。
“我要你的回答。”
偏执的神明,即使已然知晓了答案,却依旧想要听到那个从爱人口中所吐出的回答。
爱什莉叹了一口气,“女神,我厌恶却依旧感谢着您。”
但唯独,没有喜欢。
霎时间,阿丽瓦娅的身影在爱什莉的面前化为了一道粉蓝交织的光束,顿时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爱什莉垂眸,看向那石板之上被浸湿了一小片的圆形痕迹,缓缓抬起脚,越了过去,径直回到了木屋中去。
河岸,阿莉瓦娅缓缓蹲下身子坐在岸边,探出头去看那湖中映射出的自己,却发现自己的脸颊上居然流落了两条清泪。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
智慧的化身在此刻却陷入了迷茫与无措中,她知道眼泪如何而来,她知道眼泪的咸淡,她知道眼泪的构成。
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落泪。
泪珠一颗颗地掉入湖水之中,湖水因为美丽的泪水而变得更加清澈,鱼类因为智慧的泪水而更加聪慧。
她知晓那是什么的,她知晓那莫名其妙的情绪,那被爱什莉牵动的情绪,是荒芜的雪地生出的花。
那是她傲慢而别扭的心动,是偏执又不甘的爱。
远处,那人静静地盯着阿莉瓦娅的身影,却并没有上前与她搭话,而是在这迷茫与忧愁的氛围中隐去自己的身形。
……
又过了几日,爱什莉的生活很平静,厄斐特和阿莉瓦娅都没有再来找过她。
她那日的话将两位神明的心似乎都刺伤了,于是他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爱什莉笑着看向天空,伸出手遮挡住明媚的阳光,避免它将自己的眼睛刺痛。
“母亲,你这几日的心情好像很不错?”
欧曼妮雅从木屋走了出来看着坐在石板上乘凉的爱什莉,有些疑惑。
“嗯?”爱什莉转过头去,平日披散开的黑发被她编成了松散的长辫,好让风可以吹过她的面庞与脖颈。
“没错,我这几天的心情是不错,大概是因为没有神明来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了吧。”
爱什莉笑着说道,再说完后又转过身去悠闲地晃着腿,溪水从她的脚下流过,凉意亲吻着她的脚踝。
而爱什莉的这番话却让欧曼妮雅陷入了思索,她走上前去,神情中夹杂着丝丝困惑。
“母亲……您,似乎变得不那么畏惧神明了。”
“是吗?”爱什莉叹了口气,“大概不是不再畏惧,而是已经习惯了。”
所以她的所有话才可以说的那样坦然,而不用再像之前那样与神明虚与委蛇。
欧曼妮雅看着爱什莉,对方在说完了这句话后便继续享受着微风的拂过,这让欧曼妮雅打从心底产生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总有种感觉……爱什莉简直就像是死前的狂欢。
有一种即将离开这里的坦然……
“母亲,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吗?”
爱什莉听到后疑惑地看向欧曼妮雅,“为什么,当我表现出平静的情绪时,好像曾经和我接触过的神明们都很惊讶。”
欧曼妮雅也被爱什莉问愣了,她思考了片刻,倒没有像其他神明那样纠结于爱什莉的话语,而是直率地给出了答案。
“可能是因为神明们认为人类的情绪是极其简单的吧。”
“简单吗?”爱什莉笑了笑,“我觉得……人类的情绪,相比于神明要复杂得多啊……”
爱什莉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而是反手指向了空荡荡的爪克小窝,“这几天都没看到爪克,它干嘛去了?”
“我让它去山头的另一边教其他爪克如何种树了。”欧曼妮雅摇摇头,“它们种的简直一团糟。”
爱什莉欣慰一笑,“真好,爪克都可以做小老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