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打电话啊,问清楚不就行了。”
厉九晏翘着二郎腿,一点没有身处洲际联盟大楼的紧绷感。
孙莞尔乖巧地站在旁边。
调查迟迟不出结果,厉九晏变得愈发阴晴不定,连带着她都降低了和钟缃缃联系的频率,生怕被发现后一键遣返南洲。
陆惟生懒得搭理厉九晏,起身往休息室外走去。
他不是不想打电话,只是觉得不知该用什么立场去介入她的日常生活,不管是什么关系,这样做似乎都缺乏礼貌和尊重。
向来平静的情绪仿佛是被投入一枚石子的湖面。
漾起的涟漪虽然不大,却像是骨髓深处冒出来的细密痒意,不断刺激神经末梢,令他坐立难安。
陆惟生揉了揉眉心,倚在栏杆上。
楼梯间里弥漫着浓郁的烟味。
这股味道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变得陌生。
针对尹家的最后一次听证会将在十五分钟后开始。
陆惟生攥着手机,犹豫片刻后,拨通了苍芙的电话。
苍芙从卫生间出来,拿起床上的手机,看见是陆惟生,按下接听键,“喂,生哥,有什么事吗?”
清亮的女声一出,陆惟生混乱的心绪莫名平静下来。
男子开了一点窗户,强劲的冷风灌入楼梯间,吹得他胸前挂着的金属项链微微晃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陆惟生按住胸前的项链,项链贴着皮肤的一面是温热的,朝向窗户的另一面则被吹得冰冷,手指包裹上去,犹如冰火两重天。
他轻咳一声,将嗓音压低一些,“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在做什么。”
“程老师给了我一本书,正在研究。”
“书名是什么?”
“我看看,叫《历年竞赛真题新编(第九版)》。”
“看来程屿斯确实想送你进竞赛部。”
苍芙走到桌前,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忽然间发现了隐藏在复杂计算中的一处错误,于是敷衍地“嗯”了一声,拿过笔俯身修改算式。
陆惟生心头涌上一瞬间的烦躁,他忽然加重了语气,喊了一声:“苍芙。”
“嗯?”
“你发的那条晒圈,是什么意思?”
“什么晒圈?”
苍芙大脑飞快运转,在本子上写下重新计算后的结果,和书上的参考答案完全一致,她松了口气,坐进椅子里,心情愉悦地转着笔。
完美忽略蕴含在陆惟生语气背后的情绪。
“你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哦对,同学请我喝水牛乳,挺好喝的,所以发了晒圈,嘿嘿,希望明妮姐看到后能速速给我邮寄一箱过来。”
“你说的同学,是照片里的男生吗?”
“哦,可能是我不小心把韩墨拍进照片里了?”
“韩墨?”
“嗯,韩家的少爷,我看看……还真把他拍进去了,不行,我得赶快删掉。”
“为什么要删?”
“哎,这里面的爱恨纠葛讲不清楚,烦得很。”
陆惟生原本已经定下心来,谁知“爱恨纠葛”四个字一出,落下的心再度高高悬起,他捏着眉心,问道:“什么爱恨纠葛?你和韩墨有爱恨纠葛?”
“啊?”苍芙一愣,“和我有什么关系,是韩墨和杭宜月之间的爱恨纠葛。”
陆惟生舒了一口气,神情放松下来,“杭家的杭宜月?”
“对啊。”
“杭家明面上是大家族,背地里阴损的招数很多,你平时离杭宜月远一点。”
“放心吧,我知道的。”
“还有……”陆惟生欲言又止。
他想起虞衡搜集到的资料里,从前的徐苍芙不止一次追求过班里的尖子生,但因为过于悬殊的身份差距,不仅没能谈上甜甜的恋爱,还陷入了被班级女生集体孤立的境地。
尽管他清楚如今的苍芙不太可能做出这样的蠢事,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你年纪还小,在学校里不允许早恋,明白吗?”
苍芙头顶冒出一个硕大的问号。
她一个拒绝联姻到被母族打上“背弃者”标签的第一位女执行官,到了这个世界居然被叮嘱不允许早恋?
苍芙“噗嗤”笑出声。
“生哥,不是我说大话,等你结婚生子三年抱俩了我都不会恋爱的,我发誓。”
陆惟生当场就想掐电话。
苍芙听见对面的男子深呼吸两下,意识到自己又离谱了,于是连忙找补,“拜托,看惯了生哥你的绝美皮囊,我还能看得上谁啊。”
小姑娘语气软软的,又带着点不可一世的俏皮。
这次轮到陆惟生笑出声。
只是这声笑极其隐蔽,听起来像是温柔版的轻哼,或者是故意用来掩饰某种情绪的冷嗤。
“回头我要治一治你这满嘴跑火车的毛病。”
“我又没乱说。”苍芙撇嘴。
苍芙说完,两人都沉默下来。
倒也不尴尬,安静了几秒后,陆惟生想叮嘱两句后挂电话,没想到苍芙却提起了尹家的事情,“尹家的嫌疑排除了吗?”
“基本排除了。”
“那这事还要继续查吗?”
“要。”
“我之前和虞衡说过,我觉得这件事情可能是新松本地家族干的。”
“我知道,虞衡和我说了。”
“你觉得呢?”
“你提出这一点的时候,我们已经完成了一轮初步排查,但寻找证据的难度太大,查起来并不容易。”
“原来是这样。”
苍芙用笔尖戳着草稿纸,油墨在纸上洇出一排黑色的小圆点。
陆惟生也有些奇怪。
这些事情本来不应该和苍芙说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问,自己便和盘托出。
“你继续做题目吧,我这边还有会要开。”
“好。”
陆惟生挂了电话,关上窗户,楼梯间里风声退散,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他回了休息室,厉九晏看了他一眼,嘲笑道:“搞了半天是误会?”
“表哥,你怎么知道是误会啊?”孙莞尔小声问了一句。
“嗤,你看他那张脸,走的时候黑得和锅底一样,现在看起来如沐春风,不是误会才怪。”
听厉九晏这么说,孙莞尔偷偷看了陆惟生一眼。
然后被他严肃的表情吓了一大跳。
如沐春风?
哪里有春风?
这简直就是当代冷面阎王!
她转过头对着厉九晏无奈一笑,选择无脑夸奖,“表哥的眼神就是好使。”
陆惟生假装听不见这对表兄妹的对话,转身问虞衡,“杭家查到哪里了?”
“目前查下来,有些生意是脏,但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