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见了。”
袁启抬头看了眼勾陈神君,见他并没有阻止自己回话的意思,便老老实实的回答:“他的嗓音很尖,特别的刺耳,听着很难受。”
勾陈神君转身望向林清梦,神色凝重,“和你在苍梧山见到的可是同一人?”
“极有可能。”
林清梦神色已缓,恢复了平素里淡漠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至少他说的都很像。”说完稍稍欠身,“您继续问吧,是我一时着急了。”
勾陈神君浑不在意,随便的摆了下手,“无碍。”
话音未落,回身继续盯着袁启,“你接着说,你师尊和那个穿黑袍的男人是什么关系?又为何要把东西给他?”
“师尊、师尊说……”
袁启撩起眼皮飞快的瞄了一眼梓恒仙君,只见老祖宗脸冷的像块千年寒冰,眼睛的热度却跟炎火之山喷出来的热海一般。要是没有监兵神君的钳制,他肯定会扑上来一巴掌呼死自己。
勾陈神君怒喝一声:“磨蹭什么,快说!”
心中恐惧,袁启抻着脖子费力的咽了下口水,耷拉着脑袋颤声说道:“那个人是、是他的故交好友。”
“可是,那个香囊也不过是个寻常……”
似乎自己也觉得到不妥了,声音戛然而止。
他闭上嘴巴不再讲话,抬起胳膊扥着衣袖擦了把脸上的汗珠,无论怎么想,都不寻常。
“呵!很好!”
勾陈冷哼着点了下头,绕着袁启缓慢的踱了两圈,视线时不时的钉向梓恒仙君。
“本君再问你,你师尊劝说冯岛主办仙门大比之时,可是骂完了执明神君,又骂本君?”
“什么?”
袁启乍一听有些懵,抬头看着他,眼底尽是疑惑。
“这才过去多久,怎的是忘记了么?本君提醒你下,在去年秋日的时候。”
“去年秋天……?”
袁启皱着眉毛沉思,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陡然舒展。紧接着又一脸惊恐的拼命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没有什么?”
勾陈神君迅速接上他的话茬,不留一点儿间隙,连珠炮一般说的飞快,“是没有骂本君么?”
袁启连连点头,“对,没有说您……”
话音止住,他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恨不能抽死自己。
勾陈神君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站到他的身前一把薅住他的衣领,疾声厉色的重复了一遍王彦松方才的话,“是也不是?”
越听袁启的心里越是害怕,最后被惊的目瞪口呆,嘴巴半张,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木讷的点了点头。
许是再也憋不住了,厅里厅外都有了议论的声音——
“竟然真的是梓恒仙君!”
“无耻!害死那么多弟子,他到底意欲何为?”
“莫非是已经入魔了?不然怎能干的出这等禽兽行径!”
“你还记得浅予仙君说的指使宫掌门……”
“呜呜呜~害死了我们师尊,还要来害我们!”
“还有没有天理了,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做仙君。”
……
“嘶!”
梓恒仙君再也顾不得面子了,挣扎着就要起来。咔嚓一声,右肩上剧痛传来,他立时额头青筋凸起,冷汗直流,连眼珠子都在颤抖,声嘶力竭的嚎了出来,“啊!!”
监兵神君反而被他吓了一跳,竟然松手了。
“袁启!你这个畜生!”
肩膀上刚一松快,梓恒仙君立刻站了起来,左手环抱着右臂,耷拉着肩膀,踉踉跄跄的奔了下去。抬起腿,蓄足了灵力,猛的一脚将袁启踹飞了出去。
“是谁教你这般胡言乱语的!?本君何时说过那些混账话!?又什么时候让你去送劳什子的香囊了?”
“你这个畜生不如的混账东西!竟敢串通外人颠倒黑白,陷害于我!”
暴怒之下,他这一脚使了十成的气力。
袁启才修行几年,哪里经得住一位仙君这么踹?嗖的飞出去老远,重重的跌到院子里,在雪地上砸出来一个人形的坑洼。连着喷出几大口鲜血,挣扎都没得一下,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监兵神君走到勾陈身边,摸了摸鼻子,“一时大意,对不住!”
凤星河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伸长了脖子瞧的津津有味。见到这孙子攀咬祖宗,祖宗又暴打孙子的戏码不由得摇头,“啧啧,还仙君呢。”
执明神君回头扫了他一眼,食指比到唇边,“嘘!”随后又回身坐正。
凤星河立即抿紧双唇,低着头往林清梦身后挪,恨不得贴到他的后背上。
“对不起,是弟子失言了。”
我还真是蠢货!怎么就能说出声了?
他本来也就是在心里腹诽几句,许是看的太入神,一时大意,竟然宣之于口了。
林清梦没有回头,从指尖游出一条寸长的小火龙,瞬间便钻进了凤星河的袖口,缠在他的手腕上蹭了蹭,像在安慰他一般。
“梓恒仙君!”
勾陈神君一把扣住他受伤的右肩,大力向后一扯,“你在做什么?这是要杀人灭口么?”
梓恒仙君的肩骨即使没碎,至少也断做两截了,被这么一按一拉,疼的差点儿晕过去。“嗷”的嚎叫一声,浑身止不住的哆嗦,冷汗顺着两鬓往下淌,嘀嘀嗒嗒的砸到地上,“勾陈神君!不是我!”
“这两个小兔崽子定是串通好了,他们这要冤死老夫!”
勾陈神君瞥了眼倒在雪地中的袁启,一动不动的生死不知。他回头盯着梓恒,目光如炬,“本君若是没有记错,那个小子是你的直系孙吧?”
“你若说旁人冤你或许还有可能,你的孙儿何故也要害你?”
梓恒仙君抱着手臂,大声申辩:“邪术!他定是中了邪术!”
王彦松扭头看了一眼,袁启跌到两个师弟的中间,一个师弟探了探鼻息冲他摇了摇头。
王彦松心下一惊,跪着上前连磕三个响头,朗声说道:“苍天有眼,神君明鉴!”
“我师尊被歹人唆使,才会同意张罗此次比试。”
“即使如此,家师也没丁点儿恶意!一来他确实是想出出风头,二来也是因为妖兽扰民,想要为民除害。”
“诸位!诸位掌门!你们可以去外面的村子随便打听,我们水刃岛替村民们排忧解难从无半分推诿,更是分文不取。”
“巫山之行,明知有神君在场,我师尊又怎么会糊涂到自己去布个能反噬性命的结界?”
“定是歹人步步设计,里应外合害死了他,再把脏水尽数泼到他老人家的身上。”
说着说着,不由得悲从中来,声泪俱下,“求神君为家师做主,主持公道!”
眼见着峰回路转,门外的弟子接二连三跪成一片,“求神君为家师做主,主持公道!”
“求神君为家师做主,主持公道!”
……
厅外群情激昂,厅内诸位掌门也是议论不休,声浪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王彦松满眼恨意的盯着梓恒仙君,转头对着勾陈神君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求神君秉公处理,切勿枉纵了邪魔之辈!”
梓恒仙君怎能不知这是在说自个儿,立刻驳斥道:“放肆!是你们!是你们师徒联手做局,陷害本君!”
“我们陷害你?我师尊死了!是用命害你么?再说你的徒弟乖孙说的清清楚楚,也是害你么?”
“他定是中了尔等的邪术!才会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梓恒仙君,仙君大人!你的徒弟明明就清醒的很,你要不是做贼心虚,何必杀人灭口?”
“他信口雌黄污蔑亲长,本君教训他有何不妥?死了也是他咎由自取!”
王彦松撇着嘴冷笑道:“是非黑白可都让您给说尽了!”
“混账!”
梓恒仙君又要抬腿去踹,王彦松眼明腿快,手脚并用的爬到监兵神君身后,“神君救命!”
梓恒仙君气的胡子乱颤,“巫山的结界乃是水系修士所布,大家有目共睹!又与本君有何干系?”
王彦松躲在监兵身后,探出头争辩道:“那又如何?你勾结邪魔歪道,找个水系邪修有什么难的?”
“你说找就找?姓甚名谁你可说的出来?”
“……”
王彦松一时语塞,“我上哪里能知道?!”
“呵!”
梓恒仙君嗤笑一声,“传送的通灵石,神君给的符咒,本君可是碰也没碰过。”
“你倒是说说,你可见本君碰过那些东西?”
“这……”
梓恒仙君沉声说道:“传送物品被做手脚,隔绝众人的结界才是勾结歹人的重点!”
“这些皆与本君毫无干系!你为了保命胡乱攀咬,简直罪该万死!”
“袁启定然也是中了你的邪术,才会替你传送物品,与你口径一致的陷害本君!”
王彦松一时哑然,片刻之后咆哮道:“放屁!你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我要是有操控别人的本事,随便找个什么人不好,干嘛要赖你一个仙君?我是疯了不成?”
林清梦歪着脑袋,胳膊肘搭在扶手上,双指并拢,指尖点着太阳穴轻轻的揉按,视线在大厅里扫了一圈。
还真是热闹。
如此看来王彦松所言句句是真,冯岛主大概是被人利用了,又稀里糊涂的成了替死鬼。
若是所料不差,幕后之人就是那个黑袍人或者是他的同党。那些人当初炼了万魂怨煞毁了苍梧山,现在又大开鬼门差点毁了巫山。
干的事儿是一件比一件丧心病狂,却又畏首畏尾的只敢藏在阴暗处。定是在谋划着什么,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至于梓恒这个老匹夫……
到底是黑袍人的同党,还是一枚用完就丢的棋子,一时之间倒是难以分辨。
普辛大师忽然大声叫道:“梓恒仙君!万万不可!”
这一嗓子声如洪钟底气极足,简直可以和监兵神君的虎啸媲美。
林清梦正想的出神,被他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正厅中灵气涌动,青光乍起。
也不知勾陈神君说了些什么,梓恒仙君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怅然若失踉跄着连退数步。只见他右手无力的垂着,左手高高举起,掌心向下五指成爪正对着他自己的脑瓜顶。
“本君光明磊落,如今却被奸人所害,竟是百口莫辩!”
“既然诸位都不信我,本君绝不蒙受不白之冤,现在就以死明志,以证清白!”
那股爆起的青色灵力光芒,正是发自他的掌心。这要是拍下去,必然要头骨迸裂,血溅八方。
“梓恒!”
执明神君叹了叹,轻的若有似无,双手抄在一起站起来向下走去,“你冷静一些!”
林清梦见状不得不抬起屁股,总不好就他一人在这儿坐着,起身后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柔白色的裘毛衬得他肤白胜雪。
他转身看了眼凤星河,眨了下眼睛,斗篷下的手指一勾,凤星河手腕上的小火龙受到感召,顺着袖管、沿着皮肤往上游走。
温热的触感,像极了手指的爱抚,凤星河闹了个大红脸。
登徒子老流氓,变态禽兽老狐狸!
林清梦自然不知道自己被骂了,扬了扬眉梢转身往下走去,站到执明神君身后,也跟着说了句,“梓恒仙君,您冷静点儿!”
接着又道:“以死并不能明志,很可能是畏罪自尽。”
“你!你!你!”
梓恒仙君脸涨的通红,手掌要落不落,被林清梦这么一说,呕的要死,你个半天也没说出别的来。
“您也别恼,我又没说你是畏罪自尽。”
林清梦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转身看向三位神君,“我在青丘遇到的那个踩着葫芦的矮瘦男人,正是水系的。在巫山布结界的,说不准就是他。”
监兵神君右手握拳,重重的锤了下左手掌心,“你说的可是那个给姬牧臣摄魂傀鼎的男人?”
林清梦颔首道:“正是!他与那个黑袍人,似乎都与阎罗殿关系匪浅。”
“苍梧山遇到的那个黑袍人修为极高,绝不在我之下!若袁启口中之人当真是他,想趁着冯岛主不备动些手脚并非难事。”
他的声音疏冷清晰,字正腔圆,在场的人都能听得真真切切。
执明神君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跟着点头,“浅予说的没错!盗取傀鼎和轮回镜的必是同一伙人。”
“那个黑袍人能炼得出万魂怨煞,还拿得到弱水,灵力定是深不可测。”
“梓恒,本君一再告诫你要好自为之!还望你能悬崖勒马,如实告知,那个黑袍人究竟是谁?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分隔符———
虽然只来得及码一章,但是字数多呀。
(*ˉ︶ˉ*)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