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和李静好不容易偷偷摸摸地跑回了民宿房间。陈宇穿着登山靴,踩在民宿的地板上,当踩到第三块木板的时候,木板发出了一声特别细微,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的咯哒声。他顺着墙根慢慢蹲下,手指碰到了木板缝隙里卡着的一块铜片。这铜片的边缘是锯齿形状的,嘿,这不就是村民用来伪造龙鳞的模具嘛。
与此同时,李静趴在窗台边,透过落满灰尘的玻璃往外看。只见一个戴斗笠的老汉,正蹲在老黄角树下,拿着竹筒往树根那浇硫磺水呢。那硫磺水一落到地上,就腾起了淡淡的青烟,在泥地上洇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箭头直直地指向了村东头的青瓦屋。
等到晚上七点四十五分,就听到竹筒响了三声。李静赶紧拿出爷爷的笔记本,翻到画着锁龙村地形图的那页,上面用红笔圈着村东头的四合院。她记得三年前爷爷在笔记里写过,村长家的烟囱要是冒蓝烟,那就是在烧硫磺发出的信号。她一边说着,眼睛一边扫过老汉腰间的竹筒,发现这竹筒敲击的节奏,和昨天在石磨旁听到的敲击声一模一样。
陈宇就说:等会儿咱们悄悄地跟着这个村民,先想法子找到村长家再说。
天刚黑不久,月亮就被厚厚的云层给遮住了。陈宇和李静躲在堆满玉米秸秆的柴垛后面,只见有三个戴斗笠的人,从民宿右边的巷口一个接一个地走出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右腿有点跛,裤脚露出的脚踝上缠着红绳,仔细一瞧,正是下午在井台打水的会计。他们每走十步,就会轻轻敲一下竹筒,那三长一短的节奏,和老槐树下的暗号完全能对上。
李静压低声音提醒:跟着红绳标记走。陈宇这才留意到,墙角每隔五步就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红点,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苔藓呢,实际上那是用朱砂点成的方位标记。等他们拐过第三个弯的时候,前面的青瓦屋突然亮起了烛光,窗纸上映出一个戴着瓜皮帽的人影,正摆弄着一个圆圆的东西,仔细一琢磨,这不就是县志里记载的村长令牌嘛。
在离村长家三丈远的猪圈里,陈宇踩着粪桶,扒住窗沿往里看。从窗纸缝隙里透出来的煤油灯光,照亮了屋里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金器。有个鎏金佛像缺了半只手臂,金簪上的红宝石还沾着干了的血迹,最扎眼的是木盘里摆着的十几枚磨成鳞片状的五角硬币,每枚上面都刻着编号,其中刻着0715的那枚,正是爷爷进山的日子。
这时,就听到老板娘那尖细的声音传出来,还夹杂着金器碰撞的声音:勘探队的罗盘藏在灶膛里。那个姓陈的老头临死前还咬掉我半片指甲,钥匙肯定藏在他那个破包里。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像是有人被打了一耳光,接着村长那粗哑得像破风箱一样的声音响起:蠢货!钥匙在神龛第三层抽屉,上个月赵老四摸了不该摸的,现在还泡在村西头的粪池里呢!
李静气得指甲都深深掐进了手心里。她看到窗纸上的影子动了动,村长正把一个布包塞进神龛,布角露出了半截青铜钥匙的穗子,和陈宇口袋里的那把看起来一模一样。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是,神龛旁边的竹筒里插着七根断指,每根指头上都戴着金戒指,其中一根戒指内侧刻着“建国”两个字,这不正是爷爷的名字嘛。
紧接着,又有个村民来了,一见到村长就说:白天好几个人都没抓到那两个年轻人,人还给追丢了。”村长大怒,吼道:废物!
两人正准备悄悄撤离的时候,巷口突然传来竹筒敲击声。陈宇赶紧一把拉住李静,躲进了废弃的碾米房。透过碾米房的裂缝,看到四个戴斗笠的人正顺着红绳标记在搜索。走在最前面那个人手里拿着弩箭,箭头寒光闪闪,上面绑着的可不是普通金属片,而是一把实实在在的猎刀,刀刃上还沾着没干的血,看样子正是今天上午失踪的外乡猎户的血。
李静轻声说:他们换真刀了。她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地挪动,鞋底蹭到地上的硫磺粉,发出了细微的沙沙声。离碾米房最近的那个村民突然停下脚步,慢慢转过头,斗笠阴影里露出的下巴上有颗黑痣,这不就是昨天在民宿推销龙鳞护身符的货郎嘛,现在看来,他明显就是村民一伙的。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村东头的狗突然狂叫起来。陈宇看到村长家的烟囱窜起了蓝烟,那三个村民立刻转身往回跑,就剩下黑痣男还在原地晃悠。李静赶紧摸出在老槐树下捡到的硫磺饼,掰成两半朝不同方向扔了出去。硫磺饼落地时腾起的青烟,在地上画出了两条相反的箭头。黑痣男犹豫了一下,就跟着右侧的青烟追了过去,陈宇趁机拉着李静,顺着左侧的阴影,摸到了村长家后院的角门。
角门的门轴上缠着三圈红绳,绳结里卡着一片金箔,上面刻着个小小的壬字,这正是爷爷笔记里提到的锁龙村分赃暗号,意思是壬时开窖。陈宇用钥匙轻轻撬门闩,发现门闩内侧刻着复杂的锁链纹路,和村口壁画上的锁龙纹很像,只是方向相反,好像在暗示着这是解开谎言的关键线索。
地窖的木门没关紧,一股腐臭混合着金粉甜腥味的气味扑面而来。李静用手电筒照着台阶,发现每级台阶上都刻着人名和日期,最新的那级刻着陈建国 2001.7.15,旁边还画着一个打开的抽屉,正是村长刚刚藏钥匙的神龛位置。台阶尽头的地窖里,十几个陶瓮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瓮口封着黄纸,纸上用鸡血画着龙鳞。掀开一看,里面全是金砂和珠宝,最底层还埋着几具白骨,脚踝上都缠着红绳。
陈宇指着地窖深处说:看神龛。只见用金箔贴满的神龛上,供着一个木雕龙头,龙眼是两颗像鸽子血一样红的宝石。而在龙头下方的凹槽里,静静地躺着那把本该在爷爷棺木里的青铜钥匙,钥匙齿痕处还沾着新鲜的山土,就好像刚从地里挖出来似的。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李静的手电筒照到地窖角落的蓑衣在动,蓑衣下面露出半截竹筒,正是村民用来联络的工具。陈宇赶紧把手电筒关了,在黑暗中,他听到有人在摸腰间的刀柄。更可怕的是,神龛上的龙目在黑暗中发出微光,好像真的在盯着他们。仔细一看,那根本不是宝石,而是某种动物的眼睛,被挖出来镶嵌在了木雕里。
他们从地窖往角门跑的时候,发现门上的红绳已经被换成了锁链,锁链上挂着十几个铃铛,正是村民用来标记猎物的龙鳞铃。陈宇用钥匙砍断锁链,铃铛声在夜里格外响亮,一下子就引来了三道手电筒的光束。李静不小心被门槛绊倒,膝盖磕在地上,沾到的金粉在月光下发出荧光,就好像给村民们点了一盏明灯。
陈宇大喊:往老树跑!他拉起李静,拐进了一条堆满柴草的狭窄小巷。身后传来村民的狞笑声:跑吧,当年陈老头就是这么跑的,最后还是被我们在锁龙洞崖边剁成了十七块,每块都抹了金粉。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扑通一声落水声,原来是追在最前面的村民踩到了他们先前故意踢翻的粪池井盖。
两人在巷口分开的时候,李静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影子的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红绳,和地窖里白骨脚踝上的一模一样。而在她前方的老槐树下,戴斗笠的村长正抱着个木箱站在那儿,箱盖打开着,里面堆满了龙鳞,仔细一看,原来是受害者的指甲,每片指甲上都刻着编号,最新的那片刻着李静 2023.4.9。
等到第一声鸡叫响起的时候,陈宇和李静在民宿后巷碰了头。他们各自口袋里都多了一件纪念品:陈宇摸到了村长神龛里青铜钥匙的复制品,而李静的手心里,紧紧攥着从地窖白骨上扯下来的红绳,绳结里藏着一片金箔,上面用爷爷的笔迹写着:封金井在龙尾第三片鳞下,切记:莫信活人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