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着雪粒子抽打在林昭的脸上，尽管她蜷在萧云珩怀里，可还是直打哆嗦。
耳后那冰晶花纹已经爬到了脖子根，每次喘气都带着冰碴子“咯吱“响。
萧云珩用大氅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可那千丝蛊的寒气还是往骨头缝里钻。林昭整个人在萧云珩的坏了瑟瑟发抖。
“撑住，过了黑水河就到寒国地界了。“萧云珩焦急的声音在林昭耳边回荡。
他单手拽着缰绳，另一只手死死按在林昭后心，暖烘烘的内力一股接一股往她身子里灌。
林昭眼皮越来越沉，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那个被原主惦念至极的女人。
“娘......“她哆嗦着伸手，那虚影竟和记忆里的娘亲慢慢重合。
虚影轻轻抚过她脸颊，明明碰不着，耳后的冰晶却突然不往上涨了。一段从没见过的记忆猛地冲进脑子里——
二十年前寒国皇宫，大雪下得正紧。
华服女人抱着个裹在襁褓里的娃娃，慌慌张张钻过密道，腰间晃荡的正是这块雪凰佩。
后头追兵的火把照得她脸色惨白，那双和林昭一模一样的紫眼睛里全是决绝。
“记着，青崖山下那东西永远不能见光......”女人把玉佩塞进襁褓，眼泪滴在娃娃脑门上结成了冰珠子，“这玉佩和镇魂铃，是唯一能治住尸傀大军的物件......”
后来，女人逃到了萧国，被一位书生所救——就是林昭的中书令父亲了。
记忆突然断了。
林昭猛地咳嗽起来，这回吐出来的不是冰碴子。
萧云珩赶紧勒住马，手掌贴着她后背要穴，内力跟火烧似的往经脉里冲。
“这是？”萧云珩盯着她手里发光的玉佩，眉头拧成了疙瘩。
林昭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嗓子眼像塞了把冰针：“我娘......是寒国长公主......她偷走玉佩和铃铛，是为了......”
“嗖”的一声，一支箭擦着萧云珩发髻钉进前面树干。
箭尾巴上那冰晶羽毛在月光下泛着蓝光，正是寒国隐舍特制的追魂箭。
萧云珩“唰”地拔出剑，剑刃在雪夜里划出道银弧。
他单手把林昭护在身后，眼睛跟刀子似的扫视四周：“顾七？”
回答他的是一串脆生生的铃铛响。
悬崖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青铜面具在雪光里泛着冷光。
那人手里拿着只和林昭腰间镇魂铃一模一样的青铜铃铛，就是铃舌红得瘆人。风雪突然停了，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定住了。
“师侄，别来无恙啊。”面具人掀开兜帽，露出张和林昭七分像的脸，就是右眼睛底下多了道冰晶花纹，“铃铛，你保管得挺好啊？”林昭浑身一激灵，耳后的冰晶突然针扎似的疼：“你......谁啊？”
“真叫人寒心。”面具人摸着自个儿的青铜铃铛，那红舌头越发鲜艳，“师父临死都没告诉你，镇魂铃本来是一对吗？阴铃镇魂，阳铃招魂......”
萧云珩的剑尖往下沉了沉，警惕地盯着这个自称林昭师妹的怪人：“阁下是寒国隐舍的？”
“隐舍？”女人“嗤”地笑了声，青铜面具底下的紫眼睛闪过一丝讥诮，“萧将军太抬举他们了。寒国隐舍不过是我手里一把钝刀罢了。”
她突然摇起铃铛，那红舌头撞在铃壁上，发出刺耳的动静。
林昭腰间的镇魂铃自己抖了起来，两道声波在半空撞上，“砰”地炸出一圈看得见的冰蓝波纹。
“啊！”林昭捂住耳朵，耳后的冰晶花纹跟活物似的蠕动起来，顺着脖子往心口爬。萧云珩挥剑就砍，剑气跟音波撞在一起，发出“锵”的一声响。
“住手！”萧云珩厉喝，“她中了千丝蛊，经不起这么折腾！”
面具女人压根不听，铃铛摇得更急了。
她每摇一下，林昭身子里的千丝蛊就闹腾一分，冰蓝丝线已经爬满了半张脸。
“想知道青崖山下压着什么吗？”女人的声音突然变温柔了，却听得人后脊梁发凉，“你母亲当年偷走雪凰佩和阴铃，以为能永远封住尸傀大军......”
她突然摘了面具，露出张和林昭七分相像的脸：“可惜她没想到，我能找着阳铃。”
林昭瞳孔猛地一缩。娘亲从没提过有什么姐妹，更别说徒弟。可眼前这人眉眼轮廓，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的娘亲。
“你......到底是谁？”林昭强忍着疼，手指头死死攥着雪凰佩。
女人咧嘴一笑，突然从悬崖边跳了下去。萧云珩一个箭步冲过去，却见她轻飘飘落在十丈外的冰面上，跟走平地似的。
“寒国二公主耶律萱，你亲姨。”女人行了个寒国皇室的礼，“也是你娘耶律蓉的亲妹子。”
林昭如遭雷击，娘亲从没提过的身世就这么血淋淋地撕开了。她突然明白为啥娘总在月圆夜对着北边掉眼泪，为啥教她摇铃铛时总说“这铃铛本来是一对“。
“不可能......“林昭摇着头，耳后的冰晶已经爬到太阳穴了，“我娘说她是孤儿......“
“她当然这么说。”耶律萱冷笑，“叛国贼哪敢认自己是谁？”
她突然抬手，一道冰蓝光从掌心射出来，直奔林昭手里的雪凰佩。
萧云珩挥剑就挡，那光却在空中拐了个弯，绕过剑锋缠上林昭手腕。
“啊！”林昭痛呼一声，雪凰佩脱手飞出，被耶律萱稳稳接住。
“多谢师侄物归原主。”耶律萱把玉佩按在自个儿心口，冰晶花纹立刻爬满了脖子，“有了这个，初代皇帝的尸傀大军就能全醒过来了......”
萧云珩突然暴起，长剑如龙直取耶律萱咽喉。后者不躲不闪，就轻轻摇了摇阳铃。
怪事发生了——萧云珩的剑尖在离她三寸的地方突然停住，像戳进了一堵看不见的冰墙。
“没用的，萧将军。”耶律萱叹气，“阳铃能管所有寒冰之力，包括你夫人身子里的千丝蛊。”
她话还没说完，林昭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身子里的千丝蛊彻底发作，冰蓝丝线跟蜘蛛网似的裹满全身。
萧云珩回头一看，林昭已经变成了一尊晶莹剔透的冰雕，就剩那双眼睛还缓慢的眨着。
“昭儿！”萧云珩眼珠子都要瞪出血来，转身就要扑过去。
“我劝你别动。“耶律萱的声音突然冷了，”她现在脆得跟薄冰似的，轻轻一碰就......“她做了个粉碎的手势，“再说了，你不想救她？”
萧云珩的剑尖直抖：“你要什么？”
“简单。”耶律萱把玩着雪凰佩，“用你的血打开青崖山封印，我就解了她的千丝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