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回到调解室,刚一进门,就瞧见张群和马进早已经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
马进一看到王富贵,便抬起头笑着问道:
“回来了啊。”
王富贵点点头,应了声:
“嗯,回来了。”
马进接着直截了当地说道:
“下午3点要和工人们调解,你准备一下,跟我们一起去。”
王富贵点头应下。
调解室的工作位很多,他随意找了一处,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心里却还在为调解的事,思来想去也没琢磨出个好办法。
王富贵看向马进,问道:
“马副室长,这次调解,你们打算怎么调解啊?”
马进听到这话,笑着回应:
“哎,别叫我马副室长,叫我老马就行,你又不是厂里的科员,也不是我的下属。”
王富贵笑了笑,点头表示明白。
马进随后说道:
“这次调解,主要就是实事求是,跟工人们讲清楚,现在物价飞涨,实在没办法满足他们的需求。”
王富贵听后,直接说道:
“这样说的话,工人们肯定不会接受。
而且我猜,这话你也不是第一次跟他们讲了吧。”
马进苦笑着说:
“但也没别的办法,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后勤处有他们的难处,这事儿闹得不大不小,该知道的领导干部都清楚,可上面的领导都没多表态,明显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们调解员能做的,也只有跟工人们打打马虎眼。
他们要是接受就算了,不接受,我们调解室也只能这么说。”
王富贵理解马进的无奈,无非就是在重复我们也很为难这个说辞。
但他还是继续问道:
“马副室长,要是这事儿引发重大冲突,我们调解室会不会第一个被问责?”
马进听了这话,有些惊讶:
“王同志,不得不说,你想得还挺明白。
没错,到时候责备肯定少不了,这调解工作实在太难做了。”
王富贵看着马进,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马副室长,我有个想法。
要是我们调解室给出解决方案,双方都认可,可上面领导不认可,到时候出了问题,责任算谁的?”
王富贵这话一出口,一直沉默的张群都抬起头看向他。
马进也看着王富贵,问道:
“你有主意了?”
王富贵摆摆手:
“马副室长,你先回答我,要是我们调解室出了解决方案,最后出问题了,责任在谁?”
马进一时语塞。
这时,张群开口道:
“我们调解室只要出了办法,工人和后勤部都同意了,要是上面某位领导不同意,那自然是那位领导的问题。”
王富贵点点头,笑着说:
“我确实有个办法,后勤部和工人可能都会同意,就是上面领导可能不太乐意。”
马进皱起眉头,总觉得王富贵这办法有点悬,但他们现在确实没别的办法了,便说道:
“你说说你的办法。”
王富贵看着马进:
“马副室长,我要是说了,你可能都不会同意。
但只要调解的时候你们俩配合我,我保证最后背锅的肯定不是我们调解室。”
马进眉头皱得更紧,连忙说道:
“王同志,这可不行吧。
要是你的办法损害厂里利益,工人们接受了,可厂里又做不到,到时候工人们肯定会闹事,后果会更严重。”
王富贵摆摆手:
“马副室长,你放心,这办法肯定不会损害厂里利益。”
马进有些疑惑,既不损害工人利益,又不损害厂里利益,那领导干部为什么会不同意呢?
就在马进犹豫不决的时候,张群直接说道:
“我配合你。”
马进一脸错愕地看向张群:
“老张,你别冲动,这事儿还没跟赵室长汇报,我们俩可担不起这个风险。”
张群却满不在乎:
“老马,这事儿要是最后真出了大问题,背锅的不就是咱俩吗?
你觉得赵室长会替我们扛吗?”
马进顿时无话可说。
确实,在王富贵没来之前,整个轧钢厂调解室就他们四个人,一位正股,三位副股。
正股带着最亲近的副股去了办公楼的办公室,就他们俩留在人事科的调解室。
马进咬咬牙,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对王富贵说道:
“行,我们配合你,但你可一定要保证,别惹出更大的麻烦,不然我们几个工作丢了不说,还得被保卫科问责。”
王富贵点点头,微微一笑。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3点,马进、张群、王富贵三人走出调解室,前往人事科二楼的会议室。
平时会议室遵循谁有急用谁先用的原则,而且调解的时间早就汇报过了,所以今天下午这个会议室归调解室使用。
会议室很大,中间摆着一张椭圆形的大圆桌。
王富贵、张群、马进进来后,在中间部位一字排开坐下。
马进说道:
“现在等工人们过来,就能开始调解了。
王同志,你那个办法真的不会损害厂里利益吗?”
王富贵见马进一直念叨这事儿,有些无奈:
“马室长,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大约过了10分钟,陆续来了三位工人。
这三位工人走进会议室时一脸坦然,眼神中还带着冷漠,显然不是第一次参加调解了,他们觉得这调解就是浪费时间,所以才一脸淡然。
不过,看到王富贵这个新面孔,他们微微皱了下眉,但也没太多情绪变化。
三人坐下后,其中一位皮肤黝黑、面容枯槁、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工人直接说道:
“我说调解室的各位领导,要是还说之前那几个问题,就别白费口舌了,省得浪费大家时间。”
这话一出,马进和张群顿时有些尴尬,因为他们准备的话术还真就是老一套。
两人都看向王富贵。
王富贵看着面前这三人,尤其是这位明显是代表的老工人,问道:
“您怎么称呼?”
老工人看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没好气地说:
“小娃子,我叫什么不重要,反正也解决不了问题,下次也不会再见面了,认不认识我有什么用?”
王富贵却轻笑一声:
“我看你们根本就不想解决问题。”
说完,他二话不说就站起身来。
马进和张群都看傻了,不明白王富贵这是要干嘛。
那三位工人也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工人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王富贵斜眼看着他们,语气果断而严肃:
“你们是来解决问题的,还是来跟我吵架的?”
这一下,三位工人顿时来了精神。
老工人挺直了腰板,说道:
“我叫李国,是电工一车间的7级电工。”
提到7级时,他还不自觉地抬头挺胸,有些骄傲。
王富贵笑了笑:
“李国师傅是吧?
我叫王富贵,是街道干事。”
三位工人听到王富贵的身份,顿时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李国的语气也立刻柔和了许多:
“哦,原来是街道的同志啊,我还以为又是厂干部来劝我们呢,刚才真是不好意思。”
王富贵摆摆手:
“别的不多说,咱们直接进入正题。”
三位工人一愣,没想到这位街道干事办事这么干脆,不寒暄、不啰嗦,直接谈正事。
张群和马进也对王富贵的办事风格感到十分惊讶。
王富贵接着问道:
“你们的诉求是让食堂提高伙食,对吧?”
李国点点头:
“对啊,就是这个要求。”
王富贵直言:
“嗯,这个要求不太可能实现。”
他的直白让三位工人一时语塞,马进和张群也不明白王富贵为什么这么直接,这不是要把调解谈崩吗?
没想到王富贵话锋一转:
“但是,这个问题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虽然在伙食方面满足不了你们,但是我可以跟领导干部们商量,给你们提高工资。”
一开始,三位工人听到不可能时,心里有些失望,以为谈判又要失败了。
可听到后面说要涨工资,他们顿时眼睛一亮。张群和马进也惊讶地睁大眼睛,满脸都是不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