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深夜,外头只剩风声的呼啸。
盛晚樱这才敢轻轻推开头顶的木板。
从狭窄的地洞爬出来时,膝盖早已跪得生疼。
来到帅府空旷的院中,她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帅府,没了。
抄家后的府邸像被野兽撕咬过的残骸,满地狼藉。
青瓷笔洗碎成几瓣,孤零零地躺在雪地里。
书房的门大敞着,珍藏的书籍被撕得粉碎,纸页混着雪水,糊在青石板上。
回廊下挂着的红灯笼被扯得七零八落,烛油凝结成泪痕般的污渍。
雪越下越大,簌簌地覆盖着这片残败。
没有灯火,没有仆从,甚至连一声犬吠都没有,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盛晚樱踩在雪地上,走到院中的梅树下,梅枝折断,积雪压垮了半边树冠,像是被人生生折断了脊梁。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被风雪吞没。
为什么,一瞬间就变成这样……
傅妄瑾不见了,帅府也被扣上了帽子。
怎么办……怎么办……
她难以救下任何一个人。
彼时,她有些后怕,害怕自己是不是有一天,就如同这帅府,被吞噬在书中世界……
这是盛晚樱来到这里,第一次感受到无助。
一阵寒风卷着雪粒扑来,吹散了她凌乱的发丝。
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像是一缕抓不住的魂魄。
几片雪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成水,混着温热的泪,悄无声息地滑下脸颊。
半晌后。
盛晚樱深呼一口气,抬手抹去脸颊的泪花,眸中闪过一丝坚韧。
“我不信他那样的人会死,我的任务不能失败,只要找到他,或许帅府还能有救……”
现在还不是该崩溃的时候。
想明白后,她找系统要了根梯子,来到后院,利索的爬上墙头。
夜风卷着残雪扑在她的脸上,她回头看了一眼屋檐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收回目光,翻身跃下,离开帅府。
就在落地的瞬间,身后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
盛晚樱目光一厉,反手就将青砖捏在手中。
“小姐,是我们!”
云夏云秋从暗处冲了出来,两个丫头满脸泪痕。
盛晚樱见到她们喉咙不由得发紧,“你们怎么……”
云秋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盛晚樱的手腕仔细检查:“小姐可有受伤?”
她声音发颤,“我们按您的吩咐去取老爷和大公子的玉冠,这才逃过一劫。”
云夏抹着眼泪补充:“我们见押往皇城的队伍里没有小姐,猜测小姐可能躲了起来,便一直在这等您。”
盛晚樱心中沉闷,强笑着拍了拍云夏的肩膀,“我没事。”
“如今满城都在传老爷通敌叛国,说他在迎接大典上弑杀皇子...…下午的时候连小姐的通缉令都贴出来了。”
盛晚樱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沉声问道:“傅妄瑾的死,你们可知道详情?”
云秋云夏互相对视一眼,解释道:
“听逃出煌天大道的百姓说,老爷的队伍,突然对迎接的百姓挥刀。混乱中,三殿下不知怎的出现在大元帅马前...…”
她声音越来越低,“被老爷...一剑穿心...…”
“他的尸体呢?”
“三殿下身份低劣,皇上不让安葬,就被丢去了乱葬岗。”
盛晚樱听到这话,手不自觉地握紧。
什么弑杀皇子,通敌叛国,根本就是皇宫中那个人的借口!
盛晚樱:小3,你能找得到他的踪迹吗?
【系统1733:正在搜索为宿主傅妄瑾的位置。
成功搜索范围,目前他还在华京,具体位置搜索失败。】
盛晚樱秀眉一蹙。
仅仅一天的时间,傅妄瑾不可能离开华京。
被一剑捅穿,证明他必定也是受了重伤。
光一只猫,怎么可能救得了他。
“你们知道乱葬岗在哪儿吗?”她问。
“小姐,你要做什么?”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即便帅府,不是她真正的家人,她也要试着救一救。
———
深夜,城南,乱葬岗。
地势低洼,四周被山林环绕,透着一股死寂。
地上满是凌乱的白骨,有些完整,有些则已破碎,东一块西一块地散落在杂草丛生的地面上。
偶尔可见几具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散发着阵阵恶臭,引得成群的苍蝇嗡嗡乱飞,令人头皮发麻。
四处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嘶鸣,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凄厉。
盛晚樱与云秋提着灯笼,站在尸骸堆叠的荒岭前。
换上的粗布衣裙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显得愈发单薄。
云夏被她留在城中,若是有帅府什么消息,好第一时间通知她。
“小姐.....”云秋轻轻拉住她的袖子,声音发颤,“您是千金之躯,让奴婢来找吧,这地方太......”
盛晚樱转过身,冻得发青的脸上却浮起一个温柔的笑,“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你我之间,并无尊卑之分。”
云秋欲言又止,“可、可是这些尸体......”
“活人比死人可怕多了,至少死人不会害你。”
盛晚樱强忍着恶心,深呼一口气后,她给自己和云秋戴上口罩和硅胶手套。
开始弯腰去掀开一具尸体挨得最近的尸体。
恶心算什么,回不了家。
见不到妈妈,看不见小悠和琪琪。
那才是最可怕的……
雪越下越大,二人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尸堆中翻找。
腐烂的皮肉,恶臭呛得人作呕,但盛晚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片刻后,
她瞥见一具穿着墨蓝锦袍的尸体,下意识心头一滞,快步过去。
猛地拨开尸体脸上的积雪——不是他。
“果然,他这样的人,阎罗殿不一定敢收。”她哑着嗓子重新站起来。
雪夜中,单薄的身影在尸山血海里翻找着,像个执拗的游魂。
不远处,老槐树的阴影突然扭曲了一下。
墨色衣袍垂落如夜色,金线绣的毒蛛纹在袖口若隐若现。
男人脸上的青铜鬼面映着磷火,肩上黑猫的竖瞳与主人如出一辙地锁定着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影。
在他身后,四名巫族人静立,其身上有着类似于苗疆装扮的银饰,在月光下泛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