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郁沉云,在半月多前他刚率军回京之时郁丞相夫妇便见过。
当时他们也不敢在郁沉云面前太放肆,府里的人见到他都是远远避开,丝毫不敢离他太近。
可也就回京之初他才是这般模样。
后来某一日,他突然转了性子,那沉寂的眸色也变得暖灼,甚至连周身骇人漠然的气质都尽数散去。
当时郁丞相夫妇只以为是郁沉云的封赏迟迟不下,郁沉云看明白了京城不比边关,为官入仕也好,京中生存也罢,都需要家族帮衬才能走得顺畅。
故而他是不敢再狂妄,不敢再端架子、装威严。
所以后来郁丞相夫妇对郁沉云的态度也渐渐恢复如初,郁沉云一心扑在施寒岄身上,不想同他们计较无关紧要的态度,便也就随他们去。
今日此时,再见到如此威严的郁沉云,郁丞相夫妇都有些心惊和不适。
但想到回京后郁沉云的态度转变,郁丞相夫妇又很快冷静下来。
再凶狠又如何?最终不都会变得和眉顺眼?
“你还想对为父动手吗?”郁丞相一掌拍在身侧的桌面上。
“说,”郁沉云沉声开口,“她们葬在何处?”
郁丞相漫不经心理了理衣袖,只要郁沉云在意,事情便就好谈了。
“人证在何处?”郁丞相问道。
郁沉云似是没有听懂郁丞相这话的意思。
“肃北!”郁沉云开口喊道。
“公子。”肃北快步进屋,正好与转头看向他的郁沉云目光交汇。
肃北感到讶异,他家公子怎的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就跟刚回京那会似的。
郁沉云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肃北对他这称呼,他不喜。合该是叫将军的。
“带人,上雀灵山,掘了郁家列祖列宗的墓,挖坟扔骨!”郁沉云冷声吩咐道。
除了郁沉云,屋内连同肃北在内的其他三人都不约而同瞪大了双目。
郁丞相怒火中烧。
“你个逆子!你敢!”
郁丞相也站起身,“来人!”他朝外喊道。
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郁家护卫将主厅团团围住。
郁沉云回头看了下门外,而后他给肃北使了个眼神。
肃北会意,一转身,便将主厅门带上,把人拦在了门外。
“她们,葬在何处?”郁沉云转向郁丞相,又问了一遍。
“云哥儿,你爹都说了,你交出人证,他就告诉你呀!”郁夫人见这父子俩剑拔弩张却说不到关键处上,她也着急得很。
郁沉云不耐拧眉,什么人证?今日这些人着实怪异。
冷厉的眸光扫向郁夫人,郁夫人立即噤了声。
“交出人证,我便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三公主也能平安无事。”
郁沉云垂眸,三公主……
一个身穿龙袍的女子身影突然出现在郁沉云脑海里,只片刻时辰,他脑中快速闪过一些零散模糊的片段……
“郁将军可是有心事?”
“郁将军当真心死无留恋,朕便吩咐他们下次莫要救人了。”
“怕什么。将军若觉得被朕损了清誉,朕也可以纳将军入宫,给将军个贵夫的位分。”
“朕一言九鼎,将军求死,朕绝不再拦着。”
“将军合该受万人敬仰,立碑塑身、长明灯燃、后世供奉,将军不仅配得上,比起将军功绩,这些远远不够。”
“郁沉云!你这是欺君!”
“此举何谈激进?将军莫要以为朕给你些脸面,便由得你如此指责于朕!”
“话不投机无需多言!你给朕滚出宫去!无召再不得进宫!”
……
模糊的人影和声音迅速闪过后,郁沉云脑中白茫一片。
他突觉呼吸急促,头晕目眩,心口似是被巨石压住般有些窒息之感。
周围人的容貌神情他瞧不真切,屋子里外的声音他也听不清晰。
步子不受控地后退两步后,郁沉云跌坐在圈椅上,他眼前一黑,偏头晕了过去。
郁丞相夫妇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弄懵了片刻,郁夫人缓缓上前,凝神屏气颤着手探了探郁沉云的鼻息,温热的气息拂过郁夫人食指,她长舒一口气。
“没事,还有气!”
郁沉云如今是驸马,又是两国和谈的关键人物,他们可以将人囚在丞相府,软硬兼施逼他交出人证,却不能真的让他在丞相府丧了命。
如今人晕过去了也好,趁这时机可以给他下点药,让他不能反抗。
不然这战场上回来的将军,真动起手来,府里这些护卫怕是也难占上风。
只要将人关在丞相府,便有更多机会套出人证的消息。
公主府那边,就说老夫人病重想留孙儿在府中小住几日,那三公主一向是个好说话的,想来也不会强逼着丞相府交人。
肃北正在门外和护卫激战,郁丞相开门后,双方都适时住了手。
肃北打眼朝屋里看去,没瞧见站着的郁沉云,下一刻他视线一偏便瞧见倚靠在圈椅上的人。
“公子!”肃北提剑冲进屋中,护在了郁沉云身旁。
“你们对公子做了什么?”
“还不快把人扶回甘林院去宣府医看诊?”郁丞相被一下人质问,他面色也不好看,只冷声对肃北吩咐了一句。
肃北也知如今情形诊治最重要,他并未多话,也没有犹豫耽搁,只扶起郁沉云急急将人送回甘林院。
肃北带着郁沉云走后,郁丞相先吩咐了护卫牢牢看守住甘林院,不许肃北和郁沉云踏出甘林院一步。
而后又差了人去公主府送信,最后才命人传府医赶往甘林院去,要嘱咐府医的事情,郁丞相也已经告诉了传话的家仆。
甘林院中,肃北将郁沉云安置好后,想出门瞧瞧府医到了何处,却被护卫拦住了去路。
“你们作甚?”他冷声问道:“还想继续打不成?”
“丞相有令,你和二公子都不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