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怜强撑着没吐,她辨认出了箱子里蜷缩着的女尸,就是上午带着人来搜房的女官。
上午还活蹦乱跳要栽赃她的人,现在却被拔了舌头,砍下了双手。
那张原本盛气凌人的刻薄面容,此时却凝聚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死不瞑目。
她原以为女官不会死。
毕竟这位女官在进入内务府前在皇后手下做过事,就算牵扯进了内务府的内斗,也不会就因为要陷害她这个谁都不在意的末等答应,真丢了这条老命。
可是,君长珏当真命人处死了女官,而且是以这样暴戾的方式。
隋怜沉默着浑身战栗了片刻,自言自语道:“陛下送了我好一份大礼。”
怪不得说要给她压惊,这份大礼够分量,当真把她的心压得死死的,哪里还敢惊动。
桑榆快把胆汁都吐了出来,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虚弱地问:“小主,这份礼……该怎么办?”
隋怜扯动了下嘴角,“既然是陛下送的礼,我们肯定不能扔出去。”
桑榆脸色煞白,她不敢想象疏影院里一直留着这具惨死的尸体,还怎么住人。
却听隋怜幽幽道:“不用怕,我们把她丢井里去。”
她和这个女官无冤无仇的,对方却帮着安常在要整死她,这样的人,怎么不算是恶人呢?
既然是恶人,那不就是黑狗君的食物?
恶人进了狗肚子,她得了一条护主的看门犬,君长珏送的礼也派上了用场,这岂不是一箭三雕,皆大欢喜的好事吗?
隋怜摩拳擦掌,觉得这个主意真是无比的好。
桑榆听到要把尸体扔到枯井里,顿时打起了怵,“小主,这不太好吧,那个井里不是还住着一条狗……”
她话音未落,忽然几声狗吠响起。
一阵阴冷的凉风逼近,院子里的温度陡然下降,就连头顶刺眼的日光似乎都暗淡了些许。
隋怜觉得脚底的地面变得潮湿,似是有阴冷的井水流动。
她微微低下头,看见那只黑狗不知何时爬了出来,正蹲在檀木箱子旁摇头摆尾。
它嘴里流出的哈喇子都快把箱子里的女尸淹了,却也冲散了惨死女尸身上那股阴魂不散的怨气。
隋怜一看就乐了,这下不用她和桑榆费力气把女尸搬过去了。
“黑狗君,你的狗鼻子真好使。怎么着,这些肉够你吃上一阵子吧?”
“香,这肉够香!”
黑狗的目光盯在女尸身上根本不舍得离开,它面露贪婪地张开大嘴就要咬下去,却听隋怜幽幽道:
“不过啊,这具尸体是陛下赐我的宝贝,我不能就把她这么给你。”
黑狗听到女尸是君长珏的赏赐,也不敢下口咬,它抬起头来,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对着隋怜打转,迫切地低吠:
“汪汪汪,你取过我的狗血,我还告诉你了安常在的秘密,给我吃肉,我要吃肉!”
隋怜故意沉默了会儿,吊足了它的胃口才微笑着道:
“给你也可以,但我要你认我为主。”
她原以为黑狗会讨价还价,譬如说让她先答应每日都给它吃肉来着,却没想到黑狗毫不矜持犹豫,一脸狗腿子样:
“有主人的狗子是个宝,没主人的狗子像根草~主人,以后我就是你的狗了!”
而后,它迫不及待地一口咬穿了女尸的咽喉。
原本已经死去的女尸在被恶犬吞食时仿佛又活了过来,发出凄厉的惨叫。
桑榆捂住耳朵闭着眼,瑟瑟发抖。
隋怜却直视着眼前血腥的画面,始终没有移开视线。
即使女尸用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怨毒阴狠地盯着她,她也面不改色。
若是她不能完成规则交代的任务,到时候她一定死得比这个女官还要惨。
这个怪谈世界,就是这般残忍危险。
所以她还是先收起诸如害怕畏惧之类的软弱情绪,赶紧想想她该怎么找到失踪的安常在。
只有找到安常在,她才能从君长珏那里换来真正的赏赐,把自己的位分升为贵人。
三日。
规则只给了她三天时间。
一双魅惑如血月的眼睛穿透了层层宫墙,正在悄无声息地凝视着她。
她秀美清纯的面容上,满溢着与平时的柔弱截然不同的果决和坚韧。
倒衬得她像是一朵被烈火淬炼过的娇花,原本她身上那种引人垂怜又诱人蹂躏的美,都转化成更酷烈艳丽的韵味。
这样的她,竟让他这具落寞万年的身体,有些耐不住寂寞了。
乾清宫的寝殿内,君长珏披着一身奢靡华艳的红袍,身后现出了九条狐尾。
巨大的九尾燃着妖冶的火焰,占据着整个大殿。
就连雕梁画柱上初具灵气的金龙都对他的狐尾心存敬畏,纷纷低下了高傲的龙首。
在这广阔无垠的天地间,修行万年的九尾天狐是怎样强悍的存在。
可此时此刻,他却被一个人类女子牵动情欲,万年禁欲的身体从最深处涌出了他难以克制的骚动。
梳妆台上的铜镜里,镜灵露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偷偷地望着他。
这只最会勾人又最是无情,冷眼旁观过红尘浮生千万载,诱得无数凡人妖魔为他沉沦在无尽欲海之中,自身却一直严守着纯阳之身的老狐狸,如今终于要守不住了吗?
老狐狸啊老狐狸,你可知出来混的早晚是要还的,就是红鸾星下凡也会遇见自己命中注定的克星,天生魅魔又如何,照样过不了一道情关。
既生了这一副颠倒众生的模样,又选择了来这七情六欲迷人眼的人世间走一趟,居然还妄想着片叶不沾身,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就在镜灵幸灾乐祸,无比期待地等着看这只老狐狸破戒时,君长珏却眸光一沉。
他伸出右手,手心上凭空浮现出一把冒着森森冷气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