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还以为自己表演得天衣无缝,殊不知这些伎俩在赵之棠眼里儿戏得很。
说什么奉他母亲的骨灰入祠堂,若真是如此,怎么能不告知他这个当儿子的?更何况,赵崔氏恨她母亲入骨,怎么可能突发奇想,跟换了个人似的?再则,他实在想不出来这么做对赵瑞他们母子有什么好处。
凡此种种,错漏百出,赵海分明就是奉了赵瑞的命来掘他母亲的坟,至于出于什么目的,赵之棠现在还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绝对不是好事!
赵海:“长公子,您看这老妇人和少爷也是好心,这件事怎么说都是好事,您这么拦着,对儿娘子不好,不是?这后山上风吹日晒的,不若放到祠堂香火供奉得好,您平日里挺孝顺的,怎么这会儿糊涂了呢?”
赵之棠冷冷一笑:“赵管家这些年在府里混得风生水起,不是没有道理的。这见风使舵、临机应变的本事,倒是让我开眼了不少。”
赵海微微一顿:“长公子谬赞了!咱们不过是奉命行事,都是为了赵家大小,哪里敢不尽心尽力呢?您看,要不您挪挪,让伙计上前把活儿干了,这日头也晒,回头把您晒坏了,就不好交差了。”
赵之棠才不吃这一套,只冷冷道:“既然是移至祠堂,坟上动土可是大忌,为何没有人来做法事?”
赵海一时答不上来。
赵之棠:“其二,入祠堂是宗族的事儿,即便没有宗族长老前来,至少也得是执掌中匮的人来,为何你一个管家带着几个赵家的佃户便说动就动了?”
赵海愣住,还未及开口,赵之棠又道:“若真是做这件事,为何不同他们几个说明白,又为何不等你来说明白再动手?”
赵海三句话答不出一个字来,像极了个吃了黄连的哑巴。
赵之棠:“你这般一问三不知,还想来糊弄我!真是痴人说梦!都给我滚!”
赵海自知这个谎没办法再圆下去,瞬间变了脸,一脸凶神恶煞道:“您既然已经知道我们为什么来了,就该明白,今日这件事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他们几个是没练过,但架不住人多。若是我们几个都上,我就不信你能扛得住?!”
赵之棠轻蔑地看着赵海:“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么快就藏不住了!既如此,那就都上吧,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嘴硬!”
“不识好歹!”赵海咬牙切齿道,“都给我上!”
赵之棠正准备接招,只听不远处传来宋玉的声音:“慢着!都给我住手!”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宋鱼身侧跟着丫头春雪,身后是一种念经说法的僧人,顿时有些傻眼了。
赵之棠不明所以,虽然眉头微微皱起,但心中却莫名地安定了许多。
方才自己的母亲将要被这群乌合之众欺负,心中又急又气,却只能同他们挨个过招,眼下宋鱼来了,似乎事情有了转机。
宋鱼几步上前,看了看坟上的情况、又看了看被赵之棠踢飞的人,不觉神色肃穆,转头对赵海道:“管家方才说,要将二娘子的骨灰移至祠堂?这话是从哪里听说的?”
赵海看向宋鱼,知道这位少夫人不好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造,却明显底气不足:“这约莫是瑞公子的意思,又或者是老妇人的意思?”
宋鱼一笑:“哦?我前几日才刚决定将二娘子移送至祠堂,还没来得及跟婆母他们说,他们竟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此话一出,赵海自知圆不回去了,若是要赵崔氏知道自己开了这个口,怕是会打都要把自己打死,忙道:“少夫人,此事事关重大,是不是该跟老夫人或者瑞公子通通气才好?”
宋鱼觉得好笑,反问道:“你方才不是说他们也是这个意思吗?怎么这会儿改口了?”
“不是……我……少夫人……奴才……”赵海被自己的话绕进去了,出不来也绕不开,一时百口难辩,惹得春雪不禁笑出了声。
宋鱼看向春雪,柔声道:“不得无礼。”
“是,奴婢记下了。”
瞧见平日里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的赵管家如今吃瘪的样子,赵老汉算是开眼了。原来这府上还有这号人物,看上去年纪轻轻的,竟能让赵管家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看来是个不好惹的。
赵之棠没有说话,只望向宋鱼。
宋鱼见他看向自己,上前道:“夫兄如今正在气头上,若信得过我,此事交由我处理,如何?”
赵之棠莫名心安,微微点头:“那便交由少夫人处理。”
“好!”宋鱼道,“既然婆母和瑞公子皆有将二娘子请入祠堂的意思,那便不能辜负了!昨日我已经同族里的长辈禀告过,并且请来了懂得做法的师傅们,他们都说今日是吉日,既如此,那便请章德法师代为行礼,以保此时平安无虞、二娘子如愿归家!”
赵之棠不由得被这话震撼到,转头看向宋鱼,眼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遥想当年,母亲过世在先,就算当时赵老爷还在,都没能帮着他将生母的骨灰请进祠堂,这件在他看来难于上青天的事情,竟然在宋鱼轻而易举地就实现了!
说不相信,是真的;说不激动,那是骗人的!
宋鱼转头对上赵之棠望过来的目光,嘱咐道:“章德法师对此十分熟稔,你是二娘子的亲生儿子,此事必有你需要做的。你且跟着章德法师,听他安排便是!”
赵之棠收回遐思,认真点头道:“好!我这就跟上!”
安排完赵之棠,宋鱼转头看向赵老汉,目光淡淡道:“我昨儿翻过您的账,这田庄怕是还有半年的租钱没交齐吧?”
赵老汉一愣:“这……”
宋鱼:“原本这田地就是赵家的,收租也是由赵家来收,你却平白无故当起了二东家,还从中克扣、抽佣,成何体统?!”
赵老汉闻言,哆哆嗦嗦地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