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暖阁时,顾长哥的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芒。
他捻起那粒西域曼陀罗的种子,指腹触到种子表面诡异的凸起纹路,突然想起《肘后备急方》毒经里记载的\"靛蓝腐髓症\"——这正是茜草霉变的征兆。
\"顾大夫!\"绣娘阿萝抱着木箱冲进暖阁,箱底靛蓝色霉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百年茜草,\"您快看这些...\"
话音未落,远处茶楼的青铜风铃突然剧烈震颤。
顾长哥耳尖微动,捕捉到七十二巷药材铺方向传来细微的龟甲碎裂声。
他指尖银针突然转向北斗方位,针尖北斗七星的光斑在针灸铜人\"天突\"穴聚成漩涡,将曼陀罗种子吸进铜人体内。
周女画家捧着汤碗的手指泛白:\"这些茜草是绣娘们攒了三年的老料...\"
\"是陆九章。\"顾长哥突然打断她,银针在铜人任脉穴位游走,\"《青囊书》残谱第二章记载的'靛蓝蛊',遇百年茜草则化腐生斑。\"他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错金银龟甲碎裂的脆响。
赵材料商人的铺子里,靛蓝毒堇正沿着檀木货架攀爬。
当顾长哥带着周女画家推开雕花木门时,正撞见商人用金剪子修剪那些诡异的花枝。
\"想要茜草?\"赵商人捻着翡翠扳指笑出鱼尾纹,\"现在市价翻三倍——不过顾大夫要是肯用麻沸散配方来换...\"
周女画家的玳瑁簪突然发出嗡鸣。
顾长哥按住她颤抖的手腕,目光落在商人腰间晃动的错金龟甲佩饰上。
那龟甲纹路竟与昨夜雪地里的龟甲震颤轨迹完全吻合。
\"赵老板最近是否夜半惊悸?\"顾长哥突然开口,银针在指尖转出北斗星轨,\"寅时三刻必定咳醒,喉间有苦杏仁味?\"
商人剪花枝的手突然顿住。
顾长哥的银针已刺入他腕间神门穴,针尾北斗光斑突然映出商人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靛蓝脉络——正是《肘后备急方》记载的中蛊征兆。
\"令公子百日咳月余未愈,可是用过西域曼陀罗熏香?\"顾长哥说着突然掀开商人袖口,露出腕间靛蓝色花形胎记。
周女画家倒吸冷气——那胎记形状竟与药材铺毒堇分毫不差。
三日后,当顾长哥将新熬的七珍汤浇在茜草木箱上时,靛蓝霉斑如退潮般消散。
赵商人亲自押送十车百年茜草到来,车辕上挂着的错金龟甲佩饰已换成顾长哥特制的安神香囊。
\"顾大夫怎么知道赵家祖宅种着解毒的七叶重楼?\"周女画家望着搬运材料的人群,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顾长哥针灸包上的麻沸散纹路。
顾长哥正要回答,北斗光斑突然在针灸铜人\"膻中\"穴聚成光刃。
远处传来绣娘们的惊呼——刘男艺术家正用刻刀刮开茜草根部,对着阳光眯眼观察那些残留的星状纹路。
\"这些纹路...\"他转头时,顾长哥看清他瞳孔里转瞬即逝的靛蓝光晕,与那日赵商人颈间蛊毒痕迹如出一辙。
周女画家突然抓紧顾长哥的手腕,她的玳瑁簪尖不知何时凝着滴靛蓝色露珠,正缓缓渗进顾长哥针灸包的麻沸散夹层。
刻刀划过茜草根茎的脆响惊醒了满室晨光。
刘男艺术家蹲在青砖地上,军绿色工装裤沾满靛蓝碎屑,指节抵着刻刀背脊用力到发白:\"这些星纹里藏着敦煌壁画的矿物质密码,必须用根茎料!\"
\"可这批茜草要分给六个工作室。\"扎着脏辫的陶艺师用木槌敲打泥胚,飞溅的紫陶碎屑与茜草碎末在光束里碰撞,\"上个月你独占三成青金石颜料的事...\"
话音未落,刘男突然抓起半截茜草根砸向工作台。
靛蓝色汁液在生宣纸上晕开诡异的花纹,像极了那夜赵商人脖颈蔓延的蛊毒脉络。
周女画家搁下调配到一半的矿物颜料,玳瑁簪尖在晨光里轻颤。
顾长哥揉着太阳穴跨进工作室时,正看见刘男握着刻刀抵住自己掌心。
北斗形状的靛蓝斑痕在他虎口若隐若现,与针灸铜人昨夜在\"劳宫\"穴显现的星图不谋而合。
\"《千金方》有云,五材之用,贵在调和。\"顾长哥指尖银针突然钉入青砖缝隙,针尾北斗光斑将满地茜草碎末聚成太极图,\"就像针灸讲究配穴相须,茜草根茎叶各有归经——刘老师主攻壁画修复,当取根茎入肝经;陶艺需叶脉纹理养脾土...\"
刘男手中的刻刀突然落地。
他盯着太极图中自动分流的靛蓝色碎屑,瞳孔里的偏执如潮水退去:\"顾大夫的意思是,这些星纹其实是药材的五行标记?\"
\"正是。\"顾长哥手腕轻抖,银针牵引着茜草碎末落入不同陶罐,\"你看这星芒七角的,对应北斗七星调理气机;三棱纹的暗合三焦经疏导水液...\"他话音未落,刘男已经抓起陶罐往各工作室分配,军装裤上靛蓝污渍竟拼成完整的二十八星宿图。
周女画家望着男人游刃有余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汤碗边缘的麻沸散纹路。
晨光给顾长哥镀上金边的瞬间,她忽然想起昨夜北斗光刃斩断蛊毒时,这人手腕浮现的靛蓝星纹与刘男虎口的痕迹如出一辙。
\"顾大夫!\"绣娘阿萝举着靛染的湘绣跑进来,却在门槛处被什么绊了个踉跄。
顾长哥本能地伸手去扶,针灸包突然坠地,七根银针在青砖上摆出惊恐的\"惊风卦\"。
周女画家的手机就在此刻响起。
特殊设置的《捣药歌》铃声让顾长哥后背发凉——那是专属于周父的来电。
他看见女子葱白指尖按在接听键上时,三滴靛蓝颜料正顺着她的玳瑁簪滚落,在地面拼出《肘后备急方》记载的\"丧门煞\"图形。
\"爸?\"周女画家的声音像绷紧的丝弦。
电话那头传来青铜器摔碎的铮鸣,混着老人沙哑的咳嗽,震得顾长哥腕间银针突然转向正北方位。
针灸包里的麻沸散不知何时凝成冰晶,在晨光里折射出赵商人那枚翡翠扳指的光泽。
工作室的笑语渐渐凝固成冰。
顾长哥弯腰拾银针时,发现北斗第七星对应的\"摇光\"针尖,正指着周家祖宅所在的朱雀巷方向。
周女画家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发白,汤碗里的七珍汤倒映出她眼底漫上的靛蓝色雾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