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水捂了捂耳朵,把那些尖叫声挡了一些。
猴子听不懂他们的叫声,就像人类听不懂鸡叫一样,听到那些求救的绝望的声音,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
但是向水能听懂,只是听叫声都能大致了解到每个养殖区的状况,惨绝人寰。
他站在门下,仰头看门的高度,抛出绳子,套住了门把,向下拉,还没来得及使力,门突然动了。
向水呼吸一滞,阴冷的空气从那已经打开的门缝蹿过来,他眨眨眼,果断丢下了绳子,钻到了旁边架子下,灰尘闷过来,呛得他想咳嗽。
猴子又咕里呱啦说着什么进来了。
“天呐,真够倒霉的,反正都要变成肉,晚点再来捡尸体也可以,真是的,急什么急。”
“烦死了,捡了尸体还有人会死,真是的。”
向水一点没听懂,只看着这只巨大的猴子佝偻着脊背,然后靠在门框上打瞌睡偷懒。
他的视角只看到那脏兮兮的已经打结的毛发,枯黄的,他能感受到那猴子的呼吸粗重,地上的灰尘被掀起一些,一下一下扑到他的脸上。
他的绳子还在门把上挂着。
他没来得及思考接下的事情,捏着鼻子,忍住已经到了喉管的咳嗽 。
只是,空气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呼吸,在背后,呼吸是粗重的,在他看不到的黑暗里,用看猎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向水:…
向水手指无意识握紧,微微偏头,余光里看见了一双在黑暗里发着红光的眼睛。
“吱。”
他瞬间翻身,但还是晚了,胳膊被那老鼠咬进口中,牙齿嵌入,扎了个对穿。
老鼠的身体比他大了一倍,他咬着下唇没发出声音,下唇被咬出了鲜血味。
旁边猴子又发出了叽里呱啦的声音。
“噢,好香。”
他抑制不住地低低喘了一口气,从未如此清晰地听懂一句英语,甚至能感受到那只猴子口中口水缓慢滴落的样子,鼻子猛嗅着空气中蓦然出现的鲜血的味道,感叹声自胸腔发出,引起一阵嗡鸣。
向水面无表情生生从老鼠的口中扯出来自己的胳膊,鲜血大团地涌出来,一半的肉和骨头被老鼠吞下去,他躲开老鼠腥臭的嘴巴,抵着地板,随后在扒住了架子的上方。
下一刻,他清晰地看到,架子的边缘,那只猴子晃动的兴奋的红色眼睛毫无感情地扭动,然后落在了想要退缩的老鼠身上。
“只是一只老鼠。”猴子的手臂伸进来,毛发擦着他的脊背而过,留下一阵刺凉:“也还行吧。”
指甲刺入血肉的声音如此清脆,就像苹果被掰开发出的声响,干净利落。
老鼠吱吱乱叫,拼命挣扎,尾巴打了他几巴掌,可他始终死死扒着架子底部最后一层的圆柱状栏杆,将自己尽可能贴在上方。
那老鼠被强硬地拖拽走了,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印子,从架子底部的角落,从黑暗中,一直延伸到架子外。
鲜血从伤口处流出来,他听到了黏腻的咀嚼声。
咔哧咔哧。
那个猴子生吃了老鼠。
“咦,还有人血的味道。”猴子趴下来,带着毛发的肢体伸进来,盲目地摸了几把,什么也没摸到,它的眼睛睁大,仍然没有看到:“难道扒着架子吗?”
它胳膊翻转,手掌向上,一寸一寸摸过了架子。
“咦,我闻错了吗?”
什么也没摸到。
向水喘着气,已经趁着猴子吃老鼠的时候溜进了门,将身体靠在门后的墙壁上,抱着情急之下扯过来的绳子,他随意撕了一块布,将胳膊上的伤口包裹住。
往好处想,至少门后没有猴子与他撞个正着。
他能听到一门之隔的那只猴子的呼吸声,他只能听懂一点点那只猴子的话,长久的沉默之后,那只猴子终于放弃了寻找空气中人血气味来源,默默靠着墙壁开始打鼾。
向水干净利落包住伤口,止血,等到了安全地区还要把伤口周围的肉挖下来,以免得了鼠疫,或者有什么传染病。
猴子的嗅觉灵敏,接下来他必须更加小心。
这一边有四扇门,这扇门明显不是储存食物的地方,他奔跑着穿过长长的廊道,有几扇窗户,他爬不上去。
到了尽头,他才发现这里是养殖大棚的出口。
他顿了顿,这扇门下方是有缝隙的,他趴下对着缝隙往外看,他呼吸一滞,一股凉意从那道缝隙缓慢地侵入身体,一直冰透心脏。
他一直在想,过于腐烂的人类尸体没有办法做成食品,这些尸体该怎么处理。
他的视线聚焦在不远处的一点,他生平第一次懊悔自己的视力这么好。
如果没有看错,那处微微凸起的山峰,对猴子来说只是地面的小凸起,土地之上,是成堆的腐烂的尸体。
肯定不是耳市的,而是上一批来到养殖场的人,意市的那些人。
成堆成堆的尸体堆积其上,漫山遍野,鲜血和毛发混杂,他看不清楚那些腐烂过度的脸的表情,隔得很远,他却清楚感受到了那股冷冷的怨气,侵入骨髓。
对体型庞大的猴子来说,应该只能算是一小片地。
他眨眨眼,那泥土已经被血浸透,呈现黑红色。
脑子里毫无征兆地冒出两个字,彻底占据了全部心神。
“堆肥。”
原来是在堆肥。
他本应该原路返回,想办法进其他的门找到储存粮食的地方,可他的手指下一刻却把绳子抛出去,然后将全身的力气凝聚在指尖,门被打开了。
他扯了绳子抱在怀里,然后跑出去。
有这些堆肥的尸体在,他可以装作尸体隐藏一段时间,然后彻底摸清楚这里的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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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拖得越久,养殖区就越乱,这是毋庸置疑的。
健康的人愈发饥饿,食物的不足和补给的缓慢,以及环境的恶劣,种种都压迫人类脆弱的神经。
由于空气中的氨气,处在养殖区的人类大范围地出现各种疾病和健康问题。
濒死的人会更加疯狂,比之前的任何时刻都要极端,为了活下去,会拼死挣扎着寻找活下去的办法。
而摆在他们面前的,唯一可以做的是,得到足够的食物,把肚子填饱。
尹鹿杀了第三个人时,人群终于平静下来。
他踩着三个人堆叠的尸体,空气中的因为排泄物的臭气愈发明显,飘散在空中,黏在衣服上,随处可见。
“我不介意再多杀几个人。”他的目光扫射过忌惮的人群,脸上的血液沿着脸颊聚在了下巴,然后滴下,声音似乎很平静:“还抢吗?!”
无人回答,静寂一片。
尹鹿低头扒下来脚下人的上衣,然后把身上的血擦了擦。
肖白蹲在王依的旁边,他细致地用布给王依腐烂的疮口擦拭,保证王依的尸体没有生成的状况。
尹鹿分发了今日份的食物,才走过来。
“猴子已经来分发了两次食物。”尹鹿的头发已经打结了,他伸手递过来面疙瘩:“向水什么时候能回来?”
肖白接过来,齿间咬着一个,笑了一下,然后把面疙瘩咬碎:“你受伤了?身上有疮口了?”
尹鹿无言许久,他以为自己拥有了异能会跟其他人有稍稍的差别,其实不然,他疮口出现的第一天比其他人晚,但恶化的速度却与其他人一样,在小腹上扩大。
他反问:“你没有吗?”
肖白吭哧吭哧跑去洗了一遍布,重新给王依的尸体擦拭。
尹鹿看他不回答,又问:“她都死了,你还这样?”
这个养殖区已经出现疮口过度大导致无法行动,最后烂死在自己的排泄物里的情况了,这样的尸体有的过度腐烂,开始生虫,有的则是被分尸吃掉。
肖白顿时贤惠起来:“啊,家里那位让我好好关照王依的尸体来着。”